第二天 午后经(第6/7页)
“那么说,”院长明显不怀好意地说道,“多里奇诺修士和他那些狂热的追随者,以及盖拉尔多·塞加烈里[12],以及那些卑鄙无耻的杀人犯就都是邪恶的卡特里派的人喽?高尚的方济各修士们、施行鸡奸的鲍格米勒派或是主张改革的巴塔里亚会也都是卡特里教派的人喽?威廉,您对异教徒的一切都清楚,您简直就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真理究竟何在?”
“有时候,哪儿都没有真理。”威廉忧伤地说道。
“您看,连您也不善识别异教了。我至少有一条规则,我知道异教就是那些不顾上帝子民所赖以生存的秩序而铤而走险的人。我捍卫帝国,因为帝国维护这种秩序。我反对教皇,因为他正在把神权拱手交给与商人和行会结盟的城邦的主教们,而这些人不可能维持这种秩序。这种秩序,是几个世纪以来我们竭力维持的。对于异教徒,我同样有一条规则,就在阿诺德·阿马里科[13]的回答之中,他是西多的修道院院长,有人问他如何处置被怀疑是异教的贝济耶的市民时,他回答说:把他们全杀了,上帝会承认他们是他的子民的。”
威廉垂下眼睛,久久地沉默无言。而后,他说:“贝济耶城被攻破,而我们的人却不顾人的尊严,不分性别,不管年龄,差不多有两万人死在刀下。一场大屠杀之后,城市又被劫掠和焚烧。”
“圣战也是一场战争。”
“圣战也是一场战争。正因为这样,也许本不该有什么圣战。可我在说什么呢,我在这里支持路德维希的帝权,可他也在把意大利置于战火之中,我自己也陷于其同盟的游戏之中。属灵派跟帝国之间奇怪的联盟,帝国与为民众争取主权的马西利乌斯之间的同盟也是奇怪的联盟。我们两人的观念和传统如此不同,我们两人之间的联盟也是奇怪的。但我们有两个共同的任务,那就是保证会晤的成功和找出凶手。我们尽量用和平的方式行事吧。”
院长张开双臂:“给我和平之吻吧,威廉修士。跟您这样有智慧的人在一起,我们可以就神学和道德上深奥的问题作长时间的讨论。不过我们可不能像巴黎的导师们那样争论不休。的确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等待着我们,这是真的,我们应该协力合作。不过,我之所以讲了这些事情,是因为我相信其中有一定的联系,您明白吗?一种内在的联系,抑或说,我相信别人会把这里发生的命案与您教会兄弟们的主张联系起来。正因如此,我要事先通告您一下,也正因如此,我们要防备来自阿维尼翁的人的任何猜疑和旁敲侧击。”
“尊敬的院长,我能否这样揣测,您是在为我的调查提供一条线索?您是不是认为最近发生的两起命案有不明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某个僧侣曾持有的异端思想?”
院长沉默了片刻,面部极力不显露出任何表情地望着威廉。“在这可悲的事件中,裁判官是您。被怀疑,甚至冒无端被怀疑的风险,都是您的事。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我再说一句,如果我得知我的僧侣中有人过去确实有可疑之处,我会立刻斩草除根的。我所知的,您皆知;我所不知的,您靠您的睿智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不管怎么样,您得经常通报,首先向我通报。”他向我们告别后就从教堂出去了。
“亲爱的阿德索,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威廉阴沉着脸说道,“我们追踪的是一份手稿,关注的是一些过分好奇的僧侣的争执和谩骂,以及一些僧侣淫荡的出轨行为,可现在却浮现出另一条完全不同的线索,越来越难以摆脱的线索……食品总管,那么……还有那个跟着食品总管一起来的野蛮的萨尔瓦多雷……但是现在我们得去休息了,因为我们还得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那么您今晚还是打算进藏书馆里去?您没有放弃第一条线索?”
“当然不放弃。何况,谁说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线索呢?再说了,食品总管的事情很可能只是院长的一种猜测。”
他向朝圣者的宿舍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好像在继续刚才的话。
“其实,当初院长怀疑年轻的僧侣中会发生什么蹊跷的事情,才要求我调查阿德尔摩的死因,可是现在韦南齐奥的死又产生了新的疑点。也许院长已经意识到奥秘的关键在藏书馆,而他并不愿意让我往这方面去调查,于是他就向我提供了食品总管的线索,为了把我的注意力从楼堡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