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辰时经(第4/7页)
“因为您对我说了那天刮着南风,雪不可能从朝东开的窗户刮进去。”
“看来,他们对我说过的有关您的才能,与实际的您还相差甚远。”修道院院长说道,“您言之有理,窗下是没有雪水,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事情正如您所说的那样。现在您明白我的忧虑了。如果我的一名僧侣因为自杀而玷污了他的名声,事情就已经相当严重了,可我现在有理由认为他们之中的另一个人犯有同样可怕的罪孽而玷污了自己的灵魂。但愿事情仅仅是那样……”
“为什么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僧侣呢?修道院里有很多其他的人,马夫、羊倌、仆人……”
“当然,这是一座小修道院,但很富裕。”修道院院长傲慢地附和道,“一百五十个仆人伺候六十个僧侣,然而一切都发生在楼堡里面。也许您已经知道,尽管在楼堡的底层有厨房和膳厅,上面两层有缮写室和藏书馆,楼堡在每天晚餐后都关门。修道院有一条严格的规定,不准任何人擅自入内,”他猜到了威廉的问题,马上补充说道,显然很勉强,“自然也包括僧侣们在内,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绝对排除,您明白,绝对排除一个仆人会有胆量在夜里进入楼堡。”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挑衅的微笑,尽管像一道闪光或是流星那样短暂,“我们不妨说他们是害怕,您要知道……对于头脑简单的人下命令,有时候得带几分威胁才显得有分量,预先告诫他们要是不遵守命令就会大祸临头,而且肯定是意想不到的灾祸。而一位僧侣……”
“我明白。”
“不光是,一位僧侣可能因为别的缘由冒险进入禁地,我是想说理由……怎么说呢?就是合理的缘由,尽管违反规定……”
威廉发现院长神色不安,便问了一个问题,也许旨在转移话题,不料这一问却让院长显得更加窘困。
“谈到有可能是一桩谋杀的时候,您说‘但愿事情就只是那样’。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这么说的吗?就算是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杀人,无论他杀人的缘由有多么邪恶。一想到能驱使一个僧侣去杀害自己的兄弟的那些邪恶的缘由,我就毛骨悚然。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了吗?”
“我没有别的可以对您说的了。”
“您是想说,别的您没有权利再说了?”
“威廉修士,威廉兄弟,请别这样,”修道院院长又是修士又是兄弟地称呼他。威廉满脸通红,评议道:“你将永远为祭司。”
“谢谢。”修道院院长说道。
上帝啊,我的两位冒失的长者在那种时刻所谈及的是多么可怕的奥秘呀,其中的一位是出于焦虑,另一位则是出于好奇。因为尽管我是刚刚起步探索神圣的修士教职之奥秘的一个见习僧,也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但我晓得修道院院长是知道某些内情的,不过他是在别人的告解中得知了某些可能跟阿德尔摩的惨死有关的犯罪细节,所以他得保密。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恳请威廉修士来发现一个他虽怀疑但又不能跟任何人明说的秘密,并且希望我的导师能用智慧来查清他出于仁慈为怀的至高无上的教义而不得不掩饰的命案。
“好吧。”于是我的导师说道,“我可以向僧侣们提一些问题吗?”
“可以。”
“我可以在修道院内自由走动吗?”
“我授予您这个权利。”
“您能当着僧侣们的面授予我这种使命吗?”
“就在今天晚上。”
“不过,我今天白天就开始调查,在僧侣们得知您任命我之前。另外,我很想参观一下你们的藏书馆,基督教世界所有的修道院无人不欣赏赞扬它,这也是我经过这里的原因之一。”
院长绷紧了脸,几近惊恐地站了起来。“我说过,您可以在整个修道院里活动,但一定不能去楼堡顶层的藏书馆。”
“为什么?”
“我本来应该事先向您解释的,可我以为您已经知道。您要知道,我们的藏书馆不同于别的藏书馆……”
“我知道你们藏书馆的藏书比基督教世界任何一个藏书馆都丰富。我知道你们藏书馆用的书柜之多是举世无双的,相比之下,博比奥[4]或珀泊萨[5],克吕尼或弗勒里[6]的藏书柜,就如同一个刚学珠算的孩童的小书屋。我知道一百多年以前诺瓦雷萨[7]曾引以为豪的六千册手抄本,与你们的藏书比较起来也甚少,而且其中有许多手抄本如今也许就在这里。我知道你们的藏书馆是基督教世界唯一可以跟巴格达的三十六座藏书馆分庭抗礼的,可与其一万册伊本·阿尔卡米[8]手抄本相媲美。我知道你们珍藏的《圣经》的数目相当于开罗引以为豪的两千四百部《古兰经》,我还知道你们的气派十足的藏书柜,明显地压倒了几年前异教徒们(他们像说谎的王子那样胆怯)高傲的神话,他们曾想要拥有六百万册藏书和能接纳八万注释者和二百名誊写员的特里波利[9]藏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