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地产(第13/14页)
他拉开厕所门,回到座位上。白兰地酒起了作用。他已经晕晕乎乎了,但四肢十分灵活。
“苏格兰佬,你没事儿吧?”
他讨厌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儿,绝对地厌恶。但他还是装出一副笑脸:“挺好的。我感觉相当好。”
“太好了。对了,这杯是哈利给你买的。”
*
把信寄出去后,她感觉好多了。她工作了一会儿,心里又开始悸动,现在好像形成了习惯。可这是一种艺术形式。艺术?去他妈的艺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艺术太不体面了。他们以前总是吵来吵去,吵个不停。不,这不是真的。她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有一段时间是这样,可后来他们干脆没有任何交流,父亲和母亲不说话了。她的母亲,很强悍,颐指气使,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卓越的油画家。她每天都在画架前面忙碌,而忽略自己的女儿也需要她。那个会偷偷潜入画室,默默地坐在角落,趴在地上,不想被她看见的女儿。如果被母亲看见了,她就会凶巴巴地把她赶出画室,她滚烫的热泪一路流下脸颊。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过你!”母亲会大声尖叫,“你就是一个意外!为什么你就不能当一个正常的小女孩呢?”
跑啊跑,从画室一路跑下楼,跑到起居室,然后跑出家门。她的父亲,安静、与人无争、有文化、文质彬彬。他在后花园看着报纸,斜躺在躺椅上,跷着二郎腿,看到她跑出来,问:“今天早上我的小宝贝怎么啦?”
“妈妈今天对着我吼了。”
“是吗?我相信她不是有意的。妈妈画画的时候是有点儿暴躁,是吧?来,坐到我膝盖上来,你可以给我念念报纸。”
没有人来访,没有人能来。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开始她去学校了,可是后来他们把她关在家里,他们自己教她。在家上学当时在班上很流行,她的父亲继承了一个曾姑奶的巨额财产。那些钱够他们过上好日子了,也够把坏人挡在门外。他假装是一个学者,可是他辛苦创作的论文总是被拒,他也终于认清自己不是那块料。争吵升级了,开始动起了手。
“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不行吗?对于我,艺术才是重要的,你不重要!”
“艺术?去他妈的艺术!”
“你竟敢这么说!”
她听到一声沉闷结实的响声,可能是摔了某个碗。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她都听得到他们在争吵,可是在阁楼就听不到了。她不敢跑去阁楼,因为那里……嗯,她就是不敢去。
“我是个男孩,”躲在被子里面,她对自己轻轻地说,“我是个男孩,我是个男孩,我是个男孩。”
“宝贝儿,你在哪儿?”他的声音甜蜜像夏天,像一个幻灯片放映机,像某个午后开车去兜风一样轻松。
他们说狼人是同性恋,那不是真的。他们说警方已经抓住了狼人,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她都要笑出来了。给他们写封信,然后寄给他们,看看他们怎么反应,让他们找到她,她不在乎。他和她都不在乎。不过他在乎的是,她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和心灵。
甜蜜……柑橘和柠檬啊!铃声说。
不得体。长鼻毛,她的母亲一直在说爸爸的鼻毛。长鼻毛,强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多么不得体。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记住这句话?长,鼻,毛,对,于,男,士,来,说,很,不,得,体。
爸爸的名字是:强尼。
他的爸爸,咒骂她的妈妈。操你的艺术,操是个最脏的字眼。在学校里,真是有人悄悄说着这个词,说着这个神奇的词语,一个可以变出魔鬼和秘密的词语。
现在她站在了大街上了,尽管她知道,她真正可以在屠夫画廊做什么。那儿太脏,破旧的画布到处都是,又旧又破。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人会去参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所以她又找到了另一个,这个很愚蠢。“只要你不是狼人。”她边说边大笑。狼人也会笑。他?还是她?现在没有关系。他和她就是同一个人,伤口已经愈合了,她觉得自己完整,很完整。这不是什么好感觉。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不过可以把这个感觉忘却一会儿。
回到他的房子。
“你这里有些娱乐场所的感觉啊。”她说。他笑了,帮她拿衣服然后挂起来。“可是有些味道了。你的煤气没泄漏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