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煤老师的雄心(第6/10页)

她试探性地迈了几步,却在右边和左边都摸到了崖壁——她又回到了那条裂缝。爹爹在前方打呼噜,他居然睡着了。

“今年石缝里的蕨菜很茂盛。”爹爹说。

“爹爹,是不是有些事物四通八达?”

“是这样,小蔓。你编的教材不就是这样吗?”

“我刚才碰见了云医老师的双胞胎弟弟,他是一位热爱植物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地中海地区植物大全》。”

“啊?!”

“怎么回事,爹爹?”

“我踩着了蛇。不过不要紧,我们到出口了。家里有救急的草药。”

回到家,农为煤永老师敷好了草药,包扎好他的脚。过了一会儿他就说没事了,将草药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农在厨房里洗蕨菜,她说凭她的经验判断,这些蕨菜都被毒蛇舔过了。她问小蔓还要不要炒来吃。

“要吃。”小蔓说,说完心里就激动起来。

小蔓坐在家中给云医老师写信。不知是谁先提议,这两位老师开始通过邮件来交流工作经验了。云医老师的信一般人很难看懂,字迹潦草,语句又含糊。不过小煤老师总猜得出他的意思。小煤老师的信则写得很平实,一般都是就事论事。比如采蕨菜啦,寻找蛇精的踪迹啦,修理皮鞋的实践课啦,为考验学生们的意志自己失踪一星期啦等等,都在信中娓娓道来,没有添油加醋。她感到自己的笔头表达有点单调,不像云医那么才华横溢。可是据云医老师说,小煤老师是善于拨动人的心弦的高手。

谢密密在小蔓不知不觉间就钻进了房间。他心事重重,老为什么事担忧,又像是感到某件事的结局临近了。

“老师,我要跟我爹爹的亲戚学木工去了。”

“多么好的工作!你激动吗?”

“有一点吧。我放心不下教室里地板底下的那些客人。它们还是没露面,大家都在谈论它们,我觉得它们快露面了。或许您的这一课会要延长到学期结束。现在大家每天有新发现。可我要离开一阵去学木工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学木工并不影响你在学校的课程。两件工作就是一件工作,又好像做一件工作时同时在做两件工作,你说对吗?”

“正是这样,小煤老师!您说得我心里亮堂堂的。您观察过钢锯吗?您不觉得锯子的形状像蛇吗?”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的确像。”

小煤老师放下正在写的信,她写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位学生对人生的领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她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今天他当然不是来向她请教的,他也不是放心不下教室地板底下的客人,他是放心不下她!他真是一个操心很重的孩子。小蔓想象出他举着斧头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啊,这孩子绝对没有暴力倾向,他是热爱动物一族的。

好多年前,学校里来了一个雕花木工,那些重重叠叠的花鸟啊,好久好久小蔓魂牵梦萦。谢密密会不会去学那种手艺?她不止一次地听说那种古老的手艺已经失传了。当然,这孩子有办法复活任何一种古老的手艺。云医老师在信中写道:“小路上有很多绊脚石,所以工作进行得还顺利。”这种信,对她来说也得稍加思量,但谢密密肯定一看就懂。

谢密密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又回到了她这里。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小煤老师和蔼地问他。

“我觉得,这个学期的这一课,应该是低声朗诵,声音放得越低越好。学生里头总有一两个捣乱的。捣乱也没有什么不好,可老捣乱您的教学就没有成效了。没有成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他皱起眉头。

“大概好与不好各一半吧。”

“您很有信心嘛。现在我放心了。再见,老师。”

不知为什么,小煤老师感到以后再也见不着这个孩子了。她有点想哭,终于还是忍住了。他是她爹爹给她送来的保护神,现在他走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此将独立工作了呢?虽然她很有独创能力,无师自通,可心底里,她一直隐隐地觉得自己还是在爹爹的羽翼的卫护之下。小蔓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她只是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影响,依仗爹爹的暗中引导,才达到今天这种境界的。如今她与这个孩子不正是在各司其职吗?为什么要伤感?应该为他的前途感到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