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八岳山行(第3/5页)
“啊,原来中井是这样的男人!自己过去把他当作唯一的舍命相爱的男人,原来是这么个小人!他只顾抱着上田的大腿往上爬,即使以后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不也是一文不值吗?蹂躏别人的心灵,甚至不惜欺骗自己……这样的人也能出人头地?他想以自己的妻子作为跳板,跳上那高不可攀的职位,但这充其量也只是在一个商社之内呀。为了获取这微不足道的成功,他竟然不惜亵渎了爱情。”
贵久子对中井的感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她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一直爱着这么个一钱不值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产生通常对负心男人的愤恨。在这个意义上,她是清高的。
贵久子没有对中井多加留恋,心中只有热情燃烧殆尽后无法弥补的空虚。她过去心中之所以能燃烧起爱情的熊熊烈火,火源就是中井这个伪君子,现在当她察觉到自己受骗时,火源立即断了,这是任何东西也无法弥补的。
于是,贵久子想到了死。
三
贵久子想,就是死也要找个自的地方。虽然对于死人来说,死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但她却不能忍受人们围观自己丑陋的尸体。
鲜花临到凋零之时,别有一种凄楚的美丽,那是花的特权。那么想结束自己美好青春的女人,难道就没有选择葬身之地的权利吗?
贵久子首先想到了海。把蜡化的尸体沉入茫茫的大海,那是少女多么合适而富于诗意的墓地啊!但是,这需要有许多难以办到的条件和适宜的环境。如果身体不能很好地蜡化,被海里的鱼类和微生物侵蚀,腐烂,而变成一块肿胀的臭肉尸体随波漂流,那就太可怕了。她终于放弃了海。
贵久子又想到了山。她回忆起学生时代跟同窗好友在暑假去上高地(地名)远足时的情景。站在碧波荡漾的梓川河畔,抬头仰望,庄严的穗高山上积雪皑皑。——“要是能葬身于那万年不化的白雪之中,险峻的岩石就是我的墓碑,高山植物就是装饰我坟墓的鲜花,四季的阳光、风雪都不能伤害我的尸体。就是偶然被登山者发现,由于冰雪的冷冻,我依然能象现在这样年轻、美丽。”
贵久子正好处于富于幻想的年龄,或许把自己的死美化了,但她要死的决心是坚定的。
贵久子的父亲是个教育工作者,在一所区立中学担任校长,已快退休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家教很严。不过,这种家庭常见的一种现象是:严格之中难免有所疏忽。
他凭着教育工作者的声名和业绩,对“自己的孩子”往往比较自信。又为了自己的事业和地位,常常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这样不知不觉形成了父女之间感情上的鸿沟。同法官家里发生兄弟互相残杀的悲剧一样,汤浅家里也出现了程度和形式不同的悲剧。
女儿在同她公司的同事恋爱、并失身和遭到遗弃,现在准备去死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姑娘们一爱上男人,就会比陌生人更加疏远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贵久子瞒着双亲,在暗自选择自杀的地点。
到山上去死是定了,但因季节尚早,上高地那里还不通汽车。沿着荒凉的小溪,步行走过开山前积雪的小路,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
贵久子放弃了上高地,而选择了八岳山。也是在学生时代,她和同伴们到盛饭山春游。那山果然象盛满米饭的一只碗,在山顶上,她初次见到了雄伟的八岳山连亘的石壁,和那令人心旷神怡的宽广山地。八岳山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从东京到八岳山只需几个小时,铁路直达山脚,下车后马上就可以登山;而且,八岳山的主峰高达三千米,其气势不亚于阿尔卑申斯山。
那时正是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时节。点缀着残雪的岩峰拱卫着尖尖的火山口,同绿色的伏松林形成鲜明的对照。
能掩埋尸体的白雪遍地皆是。顶峰的周围依次分布着伏松林带、针叶林带、山毛榉林带,形成了标明森林形态的条纹。散立在荒凉山峰上的落叶松和白桦树一望无际,仿佛同天地溶为一体,伸向那无边的远方。贵久子当时曾为这壮观的山景而陶醉。
“我的身体就要溶入那空旷的山峰之中了。”贵久子独自登上中央线的列车,从新宿出发,在小渊泽站换乘小海线列车。到清里站,她和几个当地人模样的乘客一起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