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人间的车站(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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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中森良子和高堂俊春的“梓”号5次列车,上午9时从新宿站4号月台出发前往松本;1小时25分钟后的10时25分,“梓”号4次列车抵达了新宿站的3号月台。箱守寅吉从行李架上取下包裹,仿佛被这大都市清晨的高效率所震撼似的,睁大了忧心忡忡的双眼。早上通勤高峰已经过去,可月台上的人群仍然是熙熙攘攘。并列排着的每个月台都接连不断地驶进列车,吞吐了客流后又匆匆离去。

真奇怪,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的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向朝前蠕动。从长野贫寒山沟里出来的箱守,只感到这巨大都会的车站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同20年前的进城者不同,现在即使身居深山老林,也能从电视中了解每天的大都市风情,所以能够积蓄一些必备知识。即使见到最新潮的时装,也不感到多么惊奇。现在这年代,乡镇也与东京巴黎一样,在同一时期流行同一款时装。

然而,电视里的景物毕竟是复制而成的。现在接触到实景,箱守嗅到了看电视绝对感受不到的大都市气息,那就是箱守的嗅觉感受到的浓烈腥臭味。

乡下的气味是以山川森林为主体的植物味,与此相反,无数人在摩肩接踵的都市充盈着动物的腥臭味。

对长期生活在都市的人种来说,这只不过是种“日常味”而已,而对箱守而言,这则是难以忍受的“异臭”。这异臭带有一种压力,吹拂着他那睡眠不足(说根本没有入睡更为确切)的面容。

紧守着山沟里那块巴掌大的土地,连勉强自给自足的生活也难维持,箱守便到附近镇上兼做钟点工来营生。

但是,在这连个最简单的产业都没有的偏僻小镇,哪能找到像样的钟点工呢?他夏天曾给山间别墅送过货,冬天曾在滑雪场当过杂役,但现在,那些活计都被直升飞机和年轻的学生打工者抢去了。

如果还呆在乡下,全家只有死路一条。同家人商量一番,拿出了仅有的几个钱来作路费,箱守便来到了东京。他先投靠一位同乡,那人在建筑工地的工人集体宿舍做杂工。

到那里才知道,根本找不到稳定的工作。怎么办呢?暂且能落脚的地方仅此一处,箱守感到沮丧和不安。50多岁的人到这陌生的未知大都市来找工作可真够呛!可为了生存,就不能怨天忧人。

心事沉重,夜不能寐,在箱守寅次面前,东京都以它勃勃生机,毫无粉饰地显现出充满活力的侧影。

“大叔,多保重!”

被侧旁的人一叫,箱守才醒过神来。给他打招呼的是从松本上车时邻座的年轻姑娘。乍看起来,她有十八九岁,虽然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脸上却残留着少女的天真。明眉皓齿,健康可爱。她身穿碎花连衣裙,仅提一个旅行包,一副轻装外出的打扮。

刚才打招呼的就是她。

“大叔,吃一个吧!”

她递来了一只橘子。正好箱守渴得口干舌燥,所以就接过来吃了。此后二人便攀谈起来。姑娘说她家住松本,平时帮做家务,可做得厌烦了,想到东京熟人家玩玩。

“这么说,你是离家闯世界喽?”箱守这么一问,那姑娘不觉莞尔,爽朗答道:“我可没什么大抱负,在乡下感到很烦闷,只想到东京来换换空气。我呀,想到青山或西麻布当个室内模特儿。”

“室内模特儿?”

“是啊,就是在服装店、百货店穿着服装进行展销。”

“噢,模特儿!”

“那可是年轻女子最喜爱的职业。白天当模特儿,晚上在六本木或西麻布的咖啡厅喝上一杯,我呀,早就向往那种生活啦!”

“你要干的话,肯定能成一位响当当的模特儿!”

“谢谢,谢谢大叔这样看重我。我呀,真不想再回到乡下去了。一举一动都受限制,憋死我啦!要让我再回那鬼地方,还不如死了痛快。”

当她轻快地说出只是到东京换换空气时,眼睛里闪烁着憧憬未来的光芒。箱守像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眯缝起双眼。事实上,那姑娘充满野心的目光的确令他眼花缭乱,当然,其中也含有青春活力的光辉。

虽然箱守也奔向同一都市,但却不像姑娘那样抱有野心。他是在乡下糊不上口到东京找饭碗的,根本没有野心在东京大张旗鼓地干一场,如果能让家人吃饱饭,他在这里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虽然他们坐在同一车厢的邻座,又是去同一目的地,但箱守总感到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海洋。那姑娘向箱守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