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男(第14/18页)
“也就是说,东家,您有意要跟城岛屋继续这门亲事了?”
“有这个打算。就这么定了。就通过你去结下这门亲吧。”刚右卫门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林藏,我已收回对你的信任。虽已收回,却还想和你一起做生意。不知道你如何打算,但城岛屋和我之间,哪边更有实力,站在哪边更有利,想必你也明白。你支持的一方会胜利——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大可听凭自己的意愿。”
东家竟下了如此决心?林藏道。“这样真的好吗?放着令千金的心思、大番头的心思不管……就贸然决定。”
“啰唆!”
“后果如何可跟在下无关。”林藏俯身,抬眼望着刚右卫门说。
“你在威胁我?这算什么,你动摇了?林藏,你不必多虑。我没事。”
“那是。东家自然是没事。”林藏说着转过身去,头顶是一轮明月。“真的可以吗?”
“怎么如此反复!都说了可以自然是可以。”
“是吗。”林藏低声说了这一句后,语气骤然改变。“唉,听刚才的口气,东家,那六道屋的鬼话,您恐怕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一字一句全听了。那被城岛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也见过了。”
“哦?”林藏缓缓地转过头来,“东家,您说的该不会是,松野屋的里江小姐吧?”
“里江……正是。的确是叫这名字。”刚右卫门回答。
“是吗,您已经见过里江小姐了?”
“见过。”
“里江小姐,已经死了。”林藏平静地说道。
“死了?净说胡话。什么时候死的?昨夜才见过,难道今天就上吊了?”
“不是。里江小姐的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
“那真是个苦命的人。唉,既然您说她本人说过,应该也有所知晓,她可是受尽了丈夫的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仅被赶出了生她养她的家门,连孩子也被夺走了。”
“听、听说了。”
“母亲病死,父亲悬梁自尽。里江小姐在万分悲痛之下,刎颈自尽了。”
“胡、胡说!那昨夜的……那是?”
“您听着,那六道屋柳次并不只是普通的献残屋。他还是个降灵师。”
“那是什么?”
“是类似于巫师的行当。那人以经营古旧物品为生,但做的事可并不仅限于那些。经年的魂魄、心愿未了的鬼灵也是他所经营之物。他是个在无法轮回的亡魂所徘徊的六道之途上做买卖的商人,所以才叫六道屋。”
“这……”
是真的。林藏接道。“那人也被称为亡者柳次。将死者招回人世听凭他摆布正是他的长项。”
一派胡言!刚右卫门怒声道。“玩、玩笑开得太过了!林藏。告诉你,我可是真真切切地用眼睛看见,用耳朵听到了。那女人确实在那里。不是幽灵,也不是幻觉。她在我对面,在那个蒲团上,跟我交谈过。如果那个女人已死,难道是我眼瞎了?”
“就是瞎了。”
“你说什么!”
“东家,我再问一遍,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
“名、名字……里江。松野屋的里江。松野屋的大小姐,里江。”
“松野屋的里江……那就已经死了。”
“嗯?”
“已经死了,东家。”
“什、什么?”
“那不正是二十二年前被你折磨至死的女人的名字吗?这家店在更名杵乃字屋之前,不是叫松野屋吗?那里的独女,不是叫里江吗?在那里做了三年,升至大番头,娶了店主女儿的不正是东家你吗?事成之后对她百般折磨,连同旧东家一起扫地出门的,不也是你吗?”
“里——里江!”
“那里江,不是很久之前就死了吗?东家夺走阿峰小姐的第二天,不就已经割喉自杀了吗?你都忘记啦。”林藏道。
里、里江。那、那张脸,那张脸是里江的脸。
“化身为鬼的气魄,你确实是有啊,东家。从纪州流亡至此,落魄流离的你,被松野屋收留,从头开始学习经商,这才意识到自身的经商才能。靠着那才能,你不断高升,最终做了人家的女婿。成为继承人之后,你就更加拼命啦,竭尽所能……发挥着那化身为鬼的气魄。你沉浸在经商的快感中无法自拔吧?于是,主子反成了绊脚石。仅凭一副好心肠在商界打拼的旧东家,成了生意场上的绊脚石。尽管他说了要撒手不管,让你接手,可你还是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