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第14/27页)
“岂有此理!”
原来其中根本没什么怨愤纠葛,也没什么伤悲苦痛,不过是场市侩算计的骗局。
非得尽快制止不可,文作说道:“绝不可让这把戏继续玩下去。至于制止是为了谁——绝非为了那些利欲熏心在绘马上写名字的家伙。当然,丧命者的确值得同情,但更可怜的,其实是那些不明就里地被迫行凶、办完事就被抛弃的卒子。各位说是不是?阿甲夫人,说到损失,吃最多亏的不就是这些家伙?凡是人,孰能无过,但因曾犯过错便惨遭利用,沦为谋财害命的帮凶,小的认为这实在是毫无天理。”
阿甲默不作答。
不知意下如何?文作问道:“阿甲夫人是否可破这黑绘马的局?如此以往,只会有更多人在不明不白中丧命。丧命的受苦,害命的更是受苦。玩弄人心、藐视人命,岂是天理所能容?”
“而独占好处的,只有祇右卫门一人。”山崎感叹道。
又市也说道:“的确教人发指。不过,老头子,这差事不就相当于要我们击溃这祇右卫门?”
“但阿又,这根本办不到。虽然谁都知道,这么个妖怪,理应除之以绝后患。”文作摇头回答,“那出逃的家伙一路逃到了大坂,方得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经纬全盘托出。瞧瞧就连一文字老大远在京都,都同意接下这桩差事。但总不能自大坂率大军攻进江户,是吧?”
“为何不行?”
“这可不是黑道械斗,已不是有无大军可领的问题。祇右卫门的手下并不是什么大恶棍,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弱者。也不管甘不甘愿,全江户走投无路的人都得听任祇右卫门差遣,就连妇孺,祇右卫门也不放过。有谁忍心率众蹂躏清白无辜的无宿人?”
的确是下不了手。而且,只怕届时连敌我都分不清。
“即便率军与其争斗,只怕也要落个四面楚歌的下场。此外,别忘了其手下尚有高人。与祇右卫门作对,无异于与全江户的恶徒作对。这种仗,谁打得起来?”文作一对眉毛竖成了八字形,一脸宛如咬了一口生柿的苦涩神情。
“这笔银两,”阿甲问道:“可是一文字屋准备的?”
没错,文作回答:“是狸老大代众受害者支付的。这笔损料可不仅是一两人份,而是所有遭祇右卫门蹂躏者的份。即便如此巨款,只怕都嫌不够。”
的确不够,阿甲回道:“不知仁藏先生负担如此巨款,是否有亏损的风险?容我冒昧,怎么想,都不认为先生会做出为素昧平生者支付六百两巨款的疯狂之举。”
其中必有什么内幕——想必阿甲是如此质疑的。这点,又市也不是没想到。一文字狸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又市对其本就敬佩有加。但也正因如此,仁藏十分精于算计,怎么看都不是个出于同情或关切,便愿支付六百两巨款的人。
文作一脸苦笑地回答:“噢,小的也料到,大总管对此将心怀质疑。就连小的都感觉这不像狸老大的处事之道。不过,阿甲夫人,老大确实认为此事不可以金额度量,亦无须讨价还价。对自己的出身,想必老大应是不常提及。如今,一文字屋仁藏虽是个统领京都一带不法之徒的大人物,但出身实为江户贱民。”文作说道。
“哦?”
“据说狸老大自江户出走时,本已决定终生不再归返,想必在此地必曾有过极为不快的遭遇。或许正是因此,方才认为此事无可容忍。”
原来是这么回事,当初之所以收留又市,或许也是同病相怜之举。
又市本是武州的无宿人,历经辗转漂泊,最终于京都落脚。
“若是如此,岂不是更该将这祇右卫门什么的彻底击溃?想必那老狐狸也巴不得这么做才是。若仅治标不治本,根本毫无意义。”
哪可能解决什么?不过是坐视受害者继续遭其蹂躏。倘若当年留在江户,或许就连又市自己都要沦为其手下卒子。
“但……”文作紧绷着脸,沉痛地说道,“万万不可除之。”
“为何不可?听起来这家伙穷凶极恶,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的确,是个禽兽不如的妖怪。”
开什么玩笑?又市怒气冲冲地说道:“世间哪有什么妖怪?即便真有,又怎会要人助其敛财?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违逆人伦、利欲熏心的混账。大总管、鸟见大爷,难道要放任这等恶徒继续胡作非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