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七(第9/13页)
“此、此事可当真?”
“完全属实。看来果真是天降祥瑞。因此吾等立刻达成协议,敬邀此人正式成为北林家养子,并赶紧以藩主景亘患病为由,向幕府禀报将由此人继任藩主一事。当然,此人实为区区一介藩士毕竟无法据实以报,故表面上仍须伪称此人为义政公私生子。”
“不过,对藩主殿下该如何交代?”
“此事,藩主殿下当然尚不知情。向幕府禀报纯粹出于在下一己的独断。不,除了山冈先生之外,此事仅有少数重臣知情。”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藩主殿下哪可能同意?一个以超越神佛者自居的人,绝无可能向阿弥陀如来的意向低头。
殿下当然不可能同意,村回答道。
“村大人,您难不成正意图切腹,以明对此事负责之志?”
“正有此意。”
“万、万万不可,恕小的直言……”
家老大人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切腹自裁绝不可能让那死神乖乖低头,只会掀起又一波腥风血雨。
“大人即使切腹明志,藩主殿下也绝无可能接受此安排,甚至可能殃及其他家臣……”
“山冈先生。”村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只要在下一死,藩主殿下——景亘大人,也应能就此收手。方才已数度提及,一切过错,在下均难辞其咎,真正让藩主殿下怀恨在心者,仅有在下村兵卫一人。无论如今危害本藩的灾厄,均肇因于在下昔日的所作所为。因此,阿枫夫人方才选择于在下眼前显灵。”村挺直背脊继续说道:“山冈先生于在下下定决心切腹明志的当头出现,看来冥冥中确有因缘。不知山冈先生是否愿意听听在下这老糊涂的一番傻话?”
“大人请直说无妨。”语毕,百介也端正了跪姿。
“这已是陈年往事了。在下曾于年幼的景亘大人眼前,手刃其母。”
“什么?!”
“此乃奉当时藩主义虎公本人之命。”
“前任藩主为何下达此令?家老大人方才不是曾提及,义虎公对景亘大人疼爱备至?”
“这事即肇因于此。义虎公对嫡子义政大人百般疏远,仅将景亘大人,不,虎之进大人当成唯一子嗣疼惜。理所当然,城内亦因此衍生出诸多冲突。当时前任藩主正室犹健在,因此虎之进大人之母亦曾遭残酷迫害,众人皆指其不顾身份卑贱,竟怀了藩主殿下的骨肉,并质疑其图谋侵占北林家之权位。”
为何家族、武士必得拘泥于此类执着?百介抿紧双唇心想道。
“然而,其母绝无任何不良居心。正因无此邪念,于是被迫遁逃。”
“遁逃?”
“想必是认为自己母子俩已成北林家祸种。”村眉头深锁,闭上了双眼继续说道,“某夜,虎之进大人之母带着虎之进大人自城内逃离,意图亡命他国。义虎公得知此事,自是怒不可遏,因此召来在下如此交代……”
将两人逮回来,若胆敢反抗,则可径直斩杀其母,但务必确保余儿平安归来。
“欲逃离本藩,仅有一条路可行。区区一介弱女子手携稚子,欲穿越险峻岔路必是至为艰难。近天明时分,这对母子终究在折口岳山腰的夜泣岩屋一带被在下追上了。不知山冈先生是否曾听闻该处?”
此处百介当然知道。就是昨晚事发之地。
“当时天色将明,但岩石竟发出咻咻声响,听来的确宛如阵阵啜泣。在下眼见虎之进大人正于岩阴下休憩,其母则随侍其侧温柔看顾。在下一现身,虎之进大人即清醒过来,欢天喜地地直呼兵卫、兵卫。”
“村大人——”
一滴泪水,自村紧闭的双眼淌下。
“犹记藩主大人——虎之进大人,当时笑得是那么天真无邪,张开一双小手对在下表示,今将偕母远行,兵卫也一起来吧。其母则紧抱着欲走向在下的藩主殿下不住哀求,放了我们母子俩吧。若您还是个人,就放了我们吧。”接着村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在下便……”
“遵照主君之命……手刃了女子。”
“村大人——”
只见一道泪水自村的脸颊滑落。
“村大人背负的辛酸……”
实在超乎常人所能想象。尤其是百介这等人,更是无从理解。毕竟百介非武家之人。对武士而言,恪遵主君下达的命令,当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只不过,这道理只会让百介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