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二(第6/7页)
“没错,正是如此。”右近放下了酒杯,“这……已然是个灾厄。亲人遇害,却连个可憎的凶手都无从恨起。纵使有满心愤懑,也找不到对象宣泄,仅能在畏惧中暗自啜泣。如此一来,人要不疯也难。”
语毕,右近无力地垂下了双肩。原本就阴郁的神情益形灰暗。
“同理,若危害社稷的是暴政、饥馑一类灾祸,尚可与领主或藩国为敌。只要有明确的反抗对象,百姓哪怕再渺小气弱,也能鼓起勇气负隅顽抗。如此一来,或许真有可能起义……”
“逮不到真凶,根本等同于官府放任狂犬肆虐,百姓怎没怪罪捕吏无能?若要找人怪罪,武士们理应成为首当其冲的箭靶才是呀。”
“百姓们似乎不作如是想。”
“这岂不奇怪?”
“因为凶手并不是人。”
(七人御前。)
“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的确是鬼,没错,右近回答道。“若非阳界人间,而是阴界妖魔所为,要想怪罪官府也是无从怪起。再者官府自己也已心生畏惧。武士和百姓其实没什么不同。如今官府不再有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心力,百姓也失去了自保的力气。只知道疑心生暗鬼、彼此怀疑,根本无力团结一致,哪可能聚众起义?充其量仅能干出一些自暴自弃的暴行,而官府就连取缔这些暴行的力量都已不复存在。”
听来还真是纷乱不已。不,或许妖魔诅咒,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百介心想。
“因此,该地的确受了妖魔诅咒?”
“这在下也无从判断。”
“犹记右近大爷曾言,该地于北林氏统治前,亦曾发生过同样的事?”
他的确曾这么说过。
“是的。至于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在下就不清楚了。领民称其为妖魔作怪,或许只是为了便于解释超乎寻常的情况罢了。”
“看来不称其为妖魔作怪,还真是令人熬不下去呀。”
治平转身背对右近,为灯笼点上了火。原本昏暗的屋内已是一片漆黑。烛光将老人的面颊染成一片橙红。
“但就连妖魔诅咒这种说法都搬出来了,情况可不就更难收拾?”
右近只是默不作声。
“喂,大爷,”治平朝他喊道,“倒是大爷自己出了什么事?”
“噢。”
右近转头避开闪烁的烛光。
“可是,出了什么伤心事?”
“伤心事……”右近仿佛自问自答地喃喃自语,接着继续说道,“是的,这件事的确是让人悲痛欲绝。”
“右近大爷——”
只见这浪人在黑暗中握拳捶膝。
“在下之妻、在下之妻也遇害了。”东云右近咬牙切齿地说道。
“夫、夫人她……但、但夫人不是已……”
“内人死于临盆在即之时。”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听到这个消息,百介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虽然人分明近在眼前,但仿佛视线已为心中黑暗所阻,几乎已经看不见右近的身影。
“在下返家当日,便看到了邻家姑娘的遗体。从残忍的犯案手法看来,那姑娘碰上的并非冒名暴徒,而是死于真凶,不,可能是肆虐妖魔之手。”
死神。这绝对是死神所为。
“据说那姑娘原本即将于数日后举行婚宴,平日也常帮助有孕在身的内人,因此这桩惨祸真是令内人悲痛欲绝。可见内人尚保有常人心智。”右近几近泣不成声,“但长屋中的居民可就全都变了样。不,或可能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才变了样的。原本还准备举行婚宴,代表对人生或许还心怀些许期待。这下就连这仅存的一丝希望都惨遭抹灭。大家纷纷因畏惧妖魔灾厄而紧闭门户,没人敢出门为那姑娘上炷香,就连新郎官也没敢露脸。这……在下已是忍无可忍,只得恳求面见家老大爷,表明期望能继续进行搜索。”
“大爷打算亲手缉捕真凶?”
“没错。在下实在无法容忍此暴徒继续逞凶,而且,仍想遵守与家老大爷的约定。不,或许在下的本意终究不离建功仕官。未料……未料,此举反而酿成了悲剧。”右近双肩不住地颤抖。
虽然四下一片漆黑,百介也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当在下悄悄在外搜索时,内人阿凉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并让人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