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任珠帘闲不卷(第4/6页)



  我不说话,只瞟了李长一眼,李长会意,一把握了那宫女的手腕出去,口中呵斥道:“虽然荷香你是小主的陪嫁侍女,但宫里规矩怎能疏忽,即便你要管教那些不懂事的,也不能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管教,成什么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推了荷香出去,吩咐小厦子,“掌嘴三十,好好叫她记着教训。”

  姜小媛一直未曾出声,直听到要掌荷香的嘴才露出惶急的神色,才要开口求情,见玄凌只是毫不动容,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话咽了下去。

  荣嫔冷哼一声,指着画卷道:“这画是淑妃娘娘所送无疑吧?”

  我瞥了一眼,从容道:“是。”

  “那么,娘娘好机巧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她掩不住眼底冷毒而得意的锋芒,“小媛缘何会小产,正是麝香熏然之故。而太医已经查过,小媛所用香料,所食食物皆无沾染麝香。而小媛失子,正是因为她太过看重娘娘所送的这幅画。”

  姜氏掩面,伏在玄凌胸口痛哭不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地瑟缩着,抖动的起伏像海浪一样一涨一落,“臣妾感念淑妃娘娘心意,送来这副观音送子图,臣妾又求子心切,想早日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便日日在画像前诚心祈福,谁知……”她指尖发颤,抖索着用力扯开画卷两端的紫檀木画轴,“谁知这里头竟塞满了麝香。”

  她手指一松,空心的紫檀木卷轴内滚落许多褐色的麝香,那样浓郁的气味,我嫌恶地屏住呼吸,别过头去。

  “这画是淑妃遣人送来的,送来之后便悬在那里没人动过。除了淑妃还会有谁能动手脚?”姜氏恨得死死咬了唇,目光几欲噬人,她痛哭失声,“皇上,皇上,臣妾好害怕,与臣妾一同入宫的琼贵人不明不白死了,臣妾一直怕得做噩梦。臣妾已经很尊敬淑妃了,从不敢得罪她,凡事小心翼翼,为什么她还要害了臣妾腹中的孩子?”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迸得血红,几乎要纵身扑到我的身上,“淑妃,你若不喜欢嫔妾,嫔妾大可退居冷宫,但你不能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我后退一步,欲避开她失子后形如疯癫的情绪。然而玄凌上前一步,紧紧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有黏腻的冷汗,那种湿冷的触感有发滑的虚弱。他逼视着我,吐出喉底的喑哑,“淑妃,你有没有?”

  “不会!淑妃断断不会!”贞妃上前两步,婉声劝道,“皇上忘记了,臣妾当年有孕被禁足,是淑妃想尽办法照拂臣妾,她既然肯与臣妾为善,又怎会去害死姜小媛的孩子?淑妃不是这样的人!”

  “娘娘,时移世易,您和小媛是不一样的!”荣嫔笑吟吟吐出冰冷的话语,像小蛇的信子“咝咝”地钻向贞妃,“您是无宠而有孕,对盛宠回宫的淑妃能有什么威胁?而小媛是盛宠而有孕,万一将来生下位皇子,可是前途无量,对失宠而有子的淑妃而言,能不防患于未然么?”

  所谓情势,荣嫔已经一针见血,宫中诸人,大约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贞妃一时无言,只是反复道:“淑妃不会这样做。”

  玄凌看她一眼,“燕宜,或许是赤芍想得太多,但的确,有时你看人看事未免太简单了。”

  贞妃闻言讷讷,复又低下了头,“皇上这样看臣妾么?”她苦笑,终于沉默,“但臣妾始终相信,淑妃不会这样做。”

  玄凌不再理会她,只看着我道:“朕只要你回答,做过或者没做过?”

  宫内静极了,遥遥却只听见远处青蝉在杨柳间喋喋不休,声声知了知了,风动竹影移,月光渐照东天。紫铜鹤顶蟠枝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正旺,化下的滴滴红蜡,当真似红泪一般,静静滴垂落无声。

  “臣妾回答了皇上就会相信么?还是皇上心中其实早已认定是臣妾所为,那么臣妾回答与否其实真的无关紧要。”

  玄凌伸手以二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目光直欲探到我眼眸深处。他的手指薄而修长,触在我下颌的皮肤上有森森的凉意漫出。“淑妃,朕只要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