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风(第5/25页)

她又用那种飞快的手势捋了下头发,就像一只小鸟在梳理羽毛。这个动作背后有着一万年的练习实践。

“我回自己的房,”说完她夹着手包,快步走过楼道。电梯在三楼停住了。电梯一停,她也停了。她转过身来,面朝着我。

“楼梯在后面,电梯井边上,”我轻声说。

“我没有自己的公寓,”她说。

“我就知道你没有。”

“他们在找我吗?”

“是的,但明天之前他们还不会把整个街区的每块石头都翻一遍。而且那也只会发生在他们没能认出沃尔多身份的情况下。”

她瞪着我。“沃尔多?”

“噢,这么说你不认识沃尔多,”我说。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电梯又下去了。惊恐在她那双蓝眼睛中闪烁,就像水面上的涟漪。

“不认识,”她说,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不管怎样,赶快带我离开这楼道吧。”

这时我俩几乎已经来到我家门前了。我把钥匙塞进锁孔,摇开门锁,用力把门朝里推开,然后伸手进去打开灯。她进了门,像一道海浪似的从我身边经过。空气中飘过檀香的味道,非常淡。

我关上门,把帽子往椅子上一扔,看着她信步走到牌桌前,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我之前没能解出的棋局。一进房间,房门上锁,她的恐慌感立刻就消失了。

“这么说,你还会下象棋,”她说道,嗓音中充满戒备,仿佛她只是上我家来看看我的蚀刻版画。真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俩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屏息聆听着远处电梯门的哐当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脚步声——

我咧嘴一笑,但笑容背后是紧张而非愉悦。我走进小厨房,笨手笨脚地摸出两只玻璃杯,忽而意识到她的帽子和波蕾若外套还夹在我胳膊下面。我走进壁床后面的梳妆室,把衣帽塞进一只抽屉里,返身回到厨房,又挖出一瓶上好的威士忌,调了两杯高杯酒。

当我端着酒走进房间时,她手中却握着一把枪。那是一把小号的自动手枪,枪柄是珍珠母贝的。我一进来,枪口就向上一蹿,猛地指向我——她的眼中充满恐惧。

我站住了,两手各端着一杯酒,开口道:“也许这股热风让你也发了疯。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如果你允许的话。”

她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发白。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放下一只酒杯,又退回去,放下我自己那杯,掏出一张没有折角的名片来。她坐了下来,左手抚平蓝裙的左膝部,握着枪的右手架在右膝上。我挨着她的酒杯摆下名片,回到我那杯酒边上坐下。

“不要让别人靠你那么近,”我说道。“如果你是认真的话。还有,你的保险忘开了。”

她的目光刷地一下垂了下去,身子打了个哆嗦,那把枪收回了包里。她一口气喝下了半杯酒,砰的一声放下酒杯,拿起那张名片。

“我一般不请别人喝那么多酒,”我说。“请不起。”

她的嘴噘了起来。“我猜你是要钱吧。”

“唔?”

她没有说话。那只手又靠近提包了。

“别忘了开保险,”我说。她的手停住了。我继续说道:“这个叫做沃尔多的伙计个头挺高,像是有一米八的样子,纤瘦、黝黑,棕色的眼睛,眼珠子很亮。鼻子窄,嘴唇薄。一身深色的套装,露出一块白手帕,急着要找你。有印象吗?”

她又端起了酒杯。“原来那就是沃尔多了,”她说道。“好吧,他怎么啦?”她的嗓音里现在似乎透着一点微醺了。

“嗯,出了点蹊跷事。街对面有一家鸡尾酒吧……对了,你整晚都上哪儿去了?”

“坐在我自己的车里,”她冷冷地说。“大部分时间里。”

“你没看到对街那头乱成一团吗?”

她的眼神很想说“不”,但没能成功。她的嘴巴说道:“我知道那里出了点乱子。我看到了警察还有红色的探照灯。我猜是有人受伤了。”

“确实是有人受伤了。而这个沃尔多在此之前正在找你。就在那家鸡尾酒吧里。他描述了你的相貌和衣着。”

她的双眼此刻僵得就像一对铆钉,神情也不比铆钉更丰富。她的嘴唇开始颤抖,颤抖得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我就在场,”我说,“在跟那个开酒吧的小伙子说话。酒吧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坐在高脚凳上的醉汉,再就是那个小伙子和我本人。醉汉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就在这时,沃尔多走了进来,开口打听你的下落,我们说没见过你,他就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