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9/22页)
书房一头是打开的落地窗,透过窗户,一排寂静的树木映衬着黄铜色的天空。树前,有一个洒水装置在丝绒般的草坪上慢慢转动,草坪已然漆黑一片。墙上留有暗淡的油渍,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横亘在书房一头,上面摆放了好些书,几把舒适的沙发椅,一块厚重而柔软的地毯铺在两堵墙之间。空气中有淡淡的上等雪茄的气味,此外还有花园里的花香以及潮湿泥土的气息。
门开了,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朝我正式地轻轻一点头,随意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说多尔先生马上就到。他走出书房,我点燃了香烟。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进来的是比斯利,他笑吟吟地从我面前走过,在窗户间坐下。接着,多尔也进来了,身后跟着格伦小姐。
多尔的怀里仍抱着那只黑猫,两道靓丽的红色抓痕用火棉胶擦过后,在右脸颊上闪闪发光。格伦小姐还穿着我早上见到她时的衣服。她面色发黑、肌肉紧绷、郁郁寡欢,从我身边经过时那样子就好像从没见过我。
多尔把自己塞进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扶手椅中,又把猫放在身前。那只猫踱到桌角边上,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地舔弄自己的胸毛。
多尔说:“好啊,好啊。人都到了。”他高兴得笑出了声。
常礼服男人托着一盘鸡尾酒走进书房,他绕行一周,把托盘和摇杯放在格伦小姐身边的矮桌上。他退出书房,关上门,生怕会弄出声响。
我们都喝了酒,每个人看上去都郑重其事。
我说:“我们都在这儿,除了两个人。我想,我们到了法定人数。”
多尔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尖锐地响起,脑袋歪向一边。
我说:“卢·哈格在太平间,卡纳勒在躲避警察。否则的话,人就齐了。所有相关人等。”
格伦小姐猛然一动,接着又放松下来,抓住椅子的扶手。
多尔咽下两口鸡尾酒,把杯子放一边,那双干净的小手在办公桌上交叠起来。面色看上去有点阴沉。
“钱,”他冷酷地说道。“现在由我保管。”
我说:“既不是现在也不是任何时候。我没带来。”
多尔瞪眼瞧我,脸色微微发红。我看向比斯利。比斯利嘴里叼了根烟,双手插在口袋里,头靠在椅背上,似乎半睡半醒中。
多尔若有所思地低语:“扣留,嗯?”
“是的,”我冷冷回道,“钱在我手上,那我就生命无虞。既然你让我染指了这笔钱,那就是你自己玩过火。送到手上的先机不去把握,那我就是傻瓜。”
多尔说:“无虞?”他的语调当中透露出些许险恶。
我哈哈大笑。“不一定能从陷害中安然抽身,”我说。“但最后那次陷害没成功啊……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不再弄丢手枪。但下次就没这么容易得手了……我也不会背后遭冷枪,你也没法提起诉讼要求抵押我的房产。”
多尔一边用手摸猫一边低眉垂眼看我。
“我们把更重要的事儿了结了吧,”我说。“谁杀了卢·哈格?”
“凭什么断定不是你?”多尔气呼呼地问道。
“我的不在场证据无懈可击。我之前没发现这个证据这么好用,可之后我知道了卢大致死亡时间。我现在清清白白的……不管有谁交出劳什子的枪,编个劳什子的童话故事……我有人证,而被派去灭口的家伙碰上了点麻烦。”
多尔不动声色地说:“就这样?”
“一个杀手叫安德鲁斯,还有个墨西哥人自称路易·卡德纳。我敢说你听过这俩名字。”
“我不认识这种人,”多尔的回答单刀直入。
“那么听到安德鲁斯死了,卡德纳被逮捕了,你也不会心烦吧。”
“当然不会,”多尔说。“他们是卡纳勒的人。卡纳勒杀了哈格。”
我说:“这是你的新点子喽。我觉得恶心。”
我俯身把空酒杯放在椅子下面。
格伦小姐扭头看我,她的口吻非常严肃,就好像为了人类的未来,我必须相信她说的话。
“当然——当然是卡纳勒杀了卢……至少是他派去跟踪我们的人杀了卢。”
我礼节性地点点头。“为了什么?那袋他们没得手的钱?他们没必要杀人。他们可以抓住卢,把你们两个都抓了。你安排了这次谋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是为了迷惑我,而不是为了糊弄卡纳勒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