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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金头发的家伙唰地拿出一把短管手枪,站在那儿,枪口对着我。那拳手慢腾腾侧身走过来,仔细搜着我的口袋。我转身任他搜,像个倦怠的美女正在展示一件晚礼服。

“没有枪。”他粗声粗气地说。

“看看他是什么人。”

那拳手伸手轻轻探进我的胸袋里,把我的钱包抽了出来。他翻开钱包,端详起里面的东西来。“名叫菲利普·马洛,艾迪。住在富兰克林大街的霍巴特大厦。私家侦探执照,副职警衔徽章,还有些别的东西。是个探子。”他把钱包塞回我的口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转身走了。

“走吧。”艾迪·马尔斯说。

那俩打手又走出屋子,关上了门。传来他们上车的动静。他们发动马达,重新让它空转起来。

“行。说吧。”艾迪·马尔斯厉声道。他两边眉毛的顶端弯成了两个尖角,像两座山峰抵着额头。

“我还没准备说出来呢。杀死盖革来霸占他的生意是个昏招,就算盖革已经被人杀了,我也无法肯定事情就是那样的。但我敢肯定,书现在到了谁手里,谁就知道真相,我也敢肯定,准是发生了什么事,叫盖革店里的那个金发女郎吓破了胆。至于谁得到了那批书,我有个猜想。”

“谁?”

“这就是我还没准备说出来的那部分。我有个客户,你知道的。”

他皱了皱鼻子。“那个——”他迅速掐断了话头。

“我还以为你认识那个姑娘呢。”我说。

“谁得到了那批书,当兵的?”

“还没准备说,艾迪。我凭什么要说?”

他把枪放到桌上,用张开的手掌心拍了拍。“凭这个,”他说,“我可以让你觉得不吃亏。”

“这才像话嘛。枪就算了。钱的声音一来,我耳朵总是最灵。你愿意出什么价?”

“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想要办什么事?”

他狠狠捶了一下桌面。“听着,当兵的。我问你一句,你也问我一句。这样就成兜圈子了。我想知道盖革在哪里,我自有我个人的理由。我不喜欢他的买卖,也没有保护他。我正巧是这里的房东。我又不是非得立马知道真相。我相信,不管你知道了什么,这一切肯定都还没见光,要不然这鬼地方周围早有一群警察在蹲点了。你没什么可以待价而沽的东西。依我看,需要一点保护的是你自己。所以老实交代吧。”

他猜得不错,但我不打算让他知道这点。我点上一根烟,把火柴吹灭后往图腾柱上一弹。“你说得对,”我说,“如果盖革出了什么事,我就必须向警方兜底交代。这样一来,一切都公之于众,我自然没什么可以待价而沽的东西。所以你允许的话,我就告辞了。”

他久经曝晒的皮肤竟黑里透出白来。有那么片刻,他看起来卑鄙、狡诈而冷酷。他作势要举枪。我云淡风轻地补充道:“顺便问一句,马尔斯太太这两天可好?”

一度我都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他的手朝着枪猝然一动,颤抖着。僵硬的肌肉绷长了他的脸。“滚,”他的声音非常轻,“你要去哪,去了之后准备干吗,我压根不在乎。但听我一句劝,当兵的。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别来招惹我,否则你会宁可你姓墨菲[2],住在利莫瑞克。”

“啊,那倒是跟克朗梅尔离得不远,”我说,“听说你有个哥们儿就是打那儿来的。”

他俯身靠在桌子上,眼神呆滞,一动不动。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望着他。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我,但他瘦长的灰色身体并没动。他眼里透着恨意。我出了门,穿过树障,一径上山钻进车里。我调转车头,驱车翻过山顶。没人朝我开枪。开过几条街后我拐了个弯,熄掉火,坐了好一阵。也没人跟踪我。我往好莱坞开了回去。


[1]Luger:一种德国半自动手枪。

[2]“墨菲”(Murphy)是爱尔兰常见姓氏,常带有戏谑的贬义。后文的“利莫瑞克”(Limerick)和“克朗梅尔”(Clonmel)都是爱尔兰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