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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妈妈告诉我的。”
哈利转头看她,但即使“奥林帕湿山”还亮着的那几个字在她头上投下蓝色霓虹光,天还是太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戴上帽子,然后走进接待区。
旅馆房间陈设简单,但是肮脏的灰色地毯透露出从前的辉煌。哈利打了哆嗦,不是因为那件让认尸变成多此一举的黄色西装(只有基督教民主党和进步党党员才会出于自愿穿这种衣服),也不是因为那把有东方风格装饰的刀子(刀子把西装钉在大使的背上,让外套的肩片突得很难看)。他打哆嗦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房间冷得要命。丽姿解释过,这种气候下尸体的保存期限非常短,他们又听说至少得等挪威的警探四十八小时,所以把冷气设定成最低温十度,还把电扇风力开到最强。
尽管如此,苍蝇还是不屈不挠,而且有一大群就在阿诺和舜通仔细把尸体翻成仰躺的时候飞了出来。奥特勒·墨内斯呆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鼻子,好像想要看到脚上那双ecco的鞋尖。男孩子气的刘海让大使看起来比五十二岁还年轻。刘海翻落,发色被阳光晒得淡了,彷佛里面还有生命。
“他老婆和十几岁的女儿,”哈利说,“她们来看过吗?”
“没有,我们通知了挪威大使馆,他们说会转告家属。目前接到的消息就只有禁止任何人进来。”
“使馆的人呢?”
“代办来过,名字不记得了。”
“彤亚·魏格?”
“对,她一直冷着一张脸,一直到我们把尸体翻过来让她指认,才变了脸色。”
哈利仔细观察大使。他生前长得好看吗?撇开可怕的西装和肚子上的几条游泳圈不看,是个会让大使馆年轻女性代办心跳加速的男人吗?他晒黑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蜡黄,蓝色的舌头彷佛想从齿间钻出来。
哈利在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人死以后外表变化很快,他见过的尸体太多,已经知道盯着尸体盯不出多少东西。奥特勒·墨内斯已经把自己这个人可能透露的秘密都带走,留下来的就是一副蜕掉的空壳。
哈利把椅子往床边推过去。两名年轻警员俯身在他头上。
“你看到什么?”丽姿问。
“我看到一个挪威色鬼正好是个大使,所以为了国王和国家,不能不保护自己的名声。”
她惊讶地抬起眼,仔细端详哈利。
“空调再厉害,还是盖不住那股恶臭,”他说,“不过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至于躺在这里这家伙,”哈利抓住大使的下巴,“尸僵,他僵掉了,但是已经开始软化,都过了三天,这是正常的。他的舌头发青,可是有那把刀子,看起来发青的原因不是窒息,这要查。”
“已经查了,”丽姿说,“大使喝过红酒。”
哈利咕哝了几声。
“墨内斯在午休时间离开办公室,”她继续说,“那个女人发现他的时间是晚上将近十一点。我们的法医说死亡时间在四点到十点之间,所以范围缩小了一点。”
“四点到十点?有六个小时唉。”
“没错,警探。”丽姿把两手抱在胸前。
“嗯。”哈利抬头看她,“这种几个小时后就发现的尸体,我们在奥斯陆推断死亡时间,通常前后误差只有二十分钟。”
“那是因为你住在北极。这里气温三十五度,尸体温度不会下降太多,死亡时间是根据尸僵来判断,所以很不精确。”
“尸斑呢?三小时后就该出现斑点。”
“很抱歉,就像你看到的,大使喜欢日光浴,所以我们没办法分辨。”
哈利的食指在西装被刀刺穿的地方摸了一遍,有一种灰色像凡士林的东西留在指甲上。
“这是什么?”
“凶器显然上过油,已经采样送去化验。”
哈利把口袋翻了一遍,掏出一个磨旧了的褐色皮夹,里面有一张五百铢钞票,一张外交部识别证,还有一张女孩子微笑的照片,看起来在病床上。
“在他身上还有找到别的东西吗?”
“没。”丽姿已经把帽子拿下来赶苍蝇,“我们看过以后,就留着没动。”
哈利松开他的皮带,拉下裤子,把他翻回趴着的姿势,然后拉开外套和衬衫。“看,有血沿着背流下来过,”他把那条多威乐内裤的松紧带拉开,“还流到股沟里。也就是说,他不是躺着的时候被捅死,他站着。量量看刀刃进去的深度和角度,就可以算出凶手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