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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在伦敦待得太久了。”

“为什么?”

“只有住在城里的人才如此迷恋新鲜空气。乡下人喜欢室内闷热的空气来调剂无休止的户外活动。”

“你要想的话,我就把它摇上去。”虽然他的嘴很僵硬,还是尽力说出了这些话。

“不,当然不用。”她说道,随后继续聊起他们所订购的车子。

那场战争照旧开始了。争论照旧,伎俩照旧,哄骗照旧。格兰特望着敞开的窗户,提醒自己,这只是一辆车,它随时都可以停下,他刻意让自己去思考一个过去的问题,说服自己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但是恐惧的潮汐伴随着可恶的威胁缓缓涌上来。这股邪恶的潮汐像浮渣让人恶心。现在它充斥了他的胸膛,如此压抑几乎无法呼吸。现在它升到了喉咙,感觉缠绕在他的气管,像钳子一样掐住了他的脖子。此刻就要充塞他的口腔。

“拉拉,停车!”

“停车?”她惊讶地问道。

“是的。”

她停下车。格兰特颤抖着双腿逃出了车子,站在石堤上,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

她担心地问道:“你感到不舒服吗,艾伦?”

“不是,我只是想要下车。”

她用放心的语气说道:“噢,就这样!”

“就这样?”

“是啊,幽闭恐惧症。我还担心你病了。”

他苦涩地说:“你不认为这是病吗?”

“当然不是。当我去看切达洞穴时,我曾差点被吓死。以前我从来没有进过洞穴。”她关闭了发动机,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半转着身子对着格兰特,“除了那些我们小的时候称为兔子洞的洞穴。”她把香烟盒递给他。“我以前从没有真正去过地下,我一点也不介意去一次。我满怀渴望,高兴地下去了,但是当我从入口走了半英里,恐惧向我袭来。我吓得直冒汗。你也常这样吗?”

“没错。”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偶尔还会叫我拉拉的人。我们都越来越老了。”

格兰特环顾着四周,然后低头看着她,他面部的紧张慢慢消失了。

“我以为你除了老鼠,什么都不怕。”

“哦,是的。我也有很多害怕的。我想,每个人都一样。至少,人都不是一个泥巴。我保持平静是因为我过着吃饱喝足的平静生活。如果像你那样过度工作,我也会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我可能会同时患有幽闭恐惧症和广场恐怖症,写入医学历史。当然,人会在手持柳叶刀的医生帮助下获得极大的安慰。”

他转过斜靠的身子,在她的旁边坐下,然后伸出拿着烟颤抖的手让她看。

“可怜的艾伦。”

他应和道:“确实是可怜的艾伦。这不是产生于地下半英里的黑暗之中,而是产生于一位坐在车里的乘客。他身处一个自由的国家,在这个晴朗的星期天,车窗大敞着行驶在辽阔的乡间。”

“当然,不是。”

“不是?”

“它是源自你连续四年的劳累过度,意识过于敏感。考虑得太多你就会成为一个恶魔。你是太累了。难道你非要患上幽闭恐惧症或中风吗?”

“中风?”

“如果你累到半死,你就要付出代价,不是这种就是那种。难道你愿意付出更普遍的身体健康,患上高血压或心肌梗死?害怕被关在车里总比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好多了。至少你还有不必害怕的时候。如果你不想回到车里,我可以去斯库尼帮你寄信,回来的路上再接你。”

“哦,不。我可以。”

“我想你最好不要硬扛?”

“你走到切达谷离地半英里时,尖叫了吗?”

“没有。我不是由于过度劳累而成了一个病理标本。”

格兰特突然笑了:“被称为病理标本还真是很安慰人。或者是,你说病理标本的口气让人安慰。”

“你还记得在瓦雷泽,有一次下雨天我们去博物馆,看见瓶子里的标本吗?”

“是的,你在外面的人行道呕吐。”

劳拉立刻说道:“好吧,我们午饭吃羊心的时候,你也吐了,因为你看见它被填充的过程。”

他开始笑了起来:“劳拉,亲爱的,你根本没有长大。”

她看出儿时作对的氛围说道:“很好,你还能笑起来,即使只是笑话我。能继续走的时候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