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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想找刑事律师。我只是需要一个朋友,需要有人站在我身边,确保我不被人三言两语绕进去,我是说,我需要有人提醒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诸如此类。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什么专业技巧吧?”

“是不需要,可是找一家经常处理这类案子的事务所对你更有利,这样的事务所——”

“你是想告诉我这事不‘合你的胃口’,对吗?”

“不,当然不是,”罗伯特连忙解释,“我是真心诚意地建议你——”

“你想知道我的感觉吗?”她打断罗伯特的话,“我感觉自己掉进河里快要淹死了,你不拉我一把,却指着另一边的河岸告诉我那边比较好爬。”

罗伯特陷入了沉默,对方也不再说话。

“恰恰相反,”罗伯特打破沉默,“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救生专家,人家比我这个业余人士好上千百倍。我可以向你保证,本杰明·卡利是这一片儿最好的辩护律师——”

“什么?你说那个穿着条纹西装的小矮个儿!”她原本低沉的嗓音一下拔得老高,还有些嘶哑,一时间双方又都陷入沉默。“对不起,”她很快反应过来,声音也恢复正常,“我失态了,可是我刚才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并不是因为觉得你头脑灵活,会处事。”“可不是怎么的。”罗伯特心想。“而是因为我遇到了麻烦,想向与我相似的人寻求些建议,你看起来跟我是一类人。布莱尔先生,请一定要来,我现在非常需要你。屋里现在就有苏格兰场的人,如果你来了之后觉得不想掺和这事,那你随时都可以把这案子转给别人,对吧?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虚惊一场,你只需要来一趟,待一个小时,用你们的行话来说是‘保护我这个犯罪嫌疑人的利益’,然后可能就没什么事了。我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

总的来说,罗伯特认为他可以帮她一把。他这个人就是心地太善良,总也无法拒绝类似这般合理的请求——而且她也说了,如果情况复杂,他随时可以抽身而出。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其实并非真想让她去找本杰明·卡利。尽管条纹西装那番话有些过分,他其实十分赞同她的观点。如果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要逃避惩罚,卡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在这方面可谓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可你要是摊上麻烦事,自己又很无辜,感觉迷茫而不知所措,卡利那种冒冒失失的性格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弄巧成拙。

话虽这么说,他放下电话听筒时,还是希望自己表现出的形象能更加强硬一些,管他是加尔文还是卡利班,只要能让陌生女人退避三舍,别一遇到麻烦就跑来寻求他的庇护就可以。

罗伯特要去西恩巷的汽车修理厂取车,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不禁在想,“绑架”会摊上什么样的麻烦呢?绑架在英国法律中构成犯罪吗?她绑架了什么人?小孩吗?难道她绑架了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尽管拉伯洛路的那栋房子很大,她们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富有。又或者她看到某个孩子被其法定监护人“虐待”,所以把他绑来?这倒很有可能。夏普老太太脸上有种异乎寻常的狂热;玛丽恩·夏普本人更甚,火刑如果没有被废除,妥妥地会成为她的常用道具。嗯,应该就是这样,她可能是好心办坏事了。“意图剥夺亲生父母或法定监护人的监护权”的拘禁?这会儿他真希望自己记起的法律条文能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因为在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实在记不清这是严重犯罪,需判处拘役并立即执行,还是行为不当的轻罪。自1798年12月起,布莱尔&海伍德&贝内特律师事务所就不再存有“诱拐和拘禁”这类案件的档案。当时一个叫雷索斯的乡绅喝了点儿酒,愣是在格雷顿家的舞会上把人家的小姐抢走了,他把年轻的格雷顿小姐放在马鞍上,踏着滚滚的洪水逃之夭夭。当然,那乡绅的动机倒是路人皆知,毋庸置疑。

啊,既然这事惊动了苏格兰场,她们的动机迟早都会明了。说到苏格兰场,罗伯特其实感觉有点儿震惊,到底是怎么样的孩子这么重要,连总部都插手了?

到达西恩巷时,毫不意外地,他又一次被卷入那场旷日持久、轰轰烈烈的商业骂战,好在他跑得快,总算是“逃过一劫”[词源学家说“Sin”(西恩巷的西恩)只是对“Sand”(沙土)的误用,但米尔福德的居民显然有更好的解释,他们一致认为这条小路是原罪的罪魁祸首,因为小镇后头那片低洼的草地上建起廉租房之前,一对对的情人就是踏着这条小路钻到伍德高地小树林]。不太宽敞的小路两旁面对面坐落着两大冤家,一方是本地的车马行,另一方是镇上新建的汽车修理厂,这两家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大有此恨绵绵无绝期之势。今天汽车修理厂让马匹受惊了(车马行声称),明天车马行的稻草饲料堵路了(汽车修理厂不甘示弱)。而且,因为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比尔·布拉夫和斯坦利·皮特斯从前是皇家电气和机械工程兵和皇家通信兵,而车马行的老马特·埃利斯以前是国王骑兵卫队的士兵,后者天天指责前者毁了骑兵,糟蹋了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