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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十七号房取了外套,在往外走时碰见了碧。
“大家都发疯了吗?”碧生气地说道,“埃莉诺在房间里大哭,西蒙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而你呢,看起来像是遇见鬼了似的。大家这都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吵架?没有啊,我想是因为埃莉诺和西蒙今天都太累了。”
“那为什么你的脸看上去那么苍白?”
“因为舞厅里的空气太差了。我可是从一大片广袤的野外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一直认为广袤的野外就是像舞厅那样热闹的地方。”
“你介意我用一下你的车吗,碧?”
“要去哪儿?”
“我想去肯利河谷看日出。”
“就你自己?”
“当然就我自己。”
“把外套穿上,”她说,“外面很冷。”
把车开到坡顶后,博莱特把车停下,熄了火,俯视着肯利河谷。天空还是一片漆黑,离天亮还有好些时间呢。他下了车,站在草地边缘,靠着引擎盖,在这一片万籁俱寂下侧耳聆听。经过白天阳光的照射,夜晚阴冷潮湿的空气裹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浓郁地扑鼻而来。空气仿佛都是静止的。远处横穿河谷的地方,火车鸣着汽笛呼啸而过。
他抽了一支烟,胃里舒坦些了。但是混乱的感觉却更明显了。现在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他对西蒙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对“缇伯”也没有看走眼:出身高贵,调教有方,但又顽劣凶猛。西蒙在酒吧里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对自己能够道出实情反倒显得很高兴。人们都说,所有的杀手都喜欢吹嘘杀人的手段;想必西蒙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告诉别人,自己曾经是何等地聪明。但之前他一直苦于无法向人倾诉,直到刚才,他遇见了这么个“安全”的倾听者。
他,博莱特,就是那个“安全”的倾听者。
他,博莱特,是拉特切兹的主人,而西蒙却想当然地以为他会紧咬着既得利益不松口,以为这将成为他做西蒙帮凶的把柄。
但是,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与洛丁结成的罪恶同盟是一回事;可这个西蒙却令人好笑地认为他俩会理所当然地订立盟约,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它荒谬怪诞,因为它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已至此,他该如何应对呢?
到警察局去说:瞧,我根本不是帕特里克·阿什比,那家伙八年前被自己的亲弟弟给杀害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喝醉了酒亲口告诉我的。
然后警察会说,在他们调查帕特里克·阿什比的死亡案件时,已经证明西蒙·阿什案发当时是在克莱尔的铁匠铺里。
他可以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除了会改变他自己的命运之外,什么都不会发生变化。帕特里克·阿什比仍会被认定为自杀。
西蒙是怎么做到的呢?
“一个人总得学会因地制宜的喽。”西蒙竟是这样解释他故意把马的肚带松开这件事的。
八年前的那天,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来“因地制宜”的呢?
松开肚带这件事是提前预谋以及即兴发挥相结合的产物。“在册子上签名”的建议则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蓄谋。如果能够把他成功支走,西蒙就可以自由地去完成后面的计划。如果没有奏效,对西蒙也没有什么损害。这个计谋让外人看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
既然西蒙可以如此谋划“肚带案”,那么无疑,八年前那桩案子也是这么发生的。这些计谋看起来稀松平常,难以让人寻出破绽。当真是“因地制宜”。
那么,八年之前,西蒙究竟是如何在一种稀松平常的环境之下,设计暗算的呢?
正当博莱特的脑子里还在苦苦地思考这个问题时,空气开始渐渐流动起来,这是黎明来临之前的第一个征兆。过了一会儿又起了风,卷跑了树叶,弄皱了草地,东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他看到了日出前的第一线曙光。第一声鸟鸣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他在那里待了数小时,但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警察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朝这边走来,问他是否遇到了困难。博莱特说他只是跳完舞过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那个警察看到他身上硬挺的亚麻布晚礼服,相信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朝车里看了看,然后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年轻人跳完舞后要单独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是把她给杀了又藏起来了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