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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坐了一会儿,双目无助地发着呆。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默瑟端着茶壶进来了。
“你喝茶吗?”桑达尔先生问道,他这个问题不过是看到茶壶的条件反射罢了。
“恭敬不如从命,”年轻人回答说,“但请别放糖。”
“我想你是明白的,对吧?”桑达尔先生半带吁求地说道,“这么让人惊讶而又十分严肃的事情必须先做番调查的。我们总不能,你知道的,仅仅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买你的账。”
“我也觉着你不会那么快就接受。”
“好的,很好。你倒挺通情达理的。过一阵子,也许大家就会杀鸡宰羊迎接浪子回归——可眼下我们还是得把事情理顺。你明白这一点的。要加牛奶吗?”
“劳驾。”
“打个比方,你当时离家出走了。还是走的海路,这点我能接受。”
“嗯。”
“上的哪艘船?”
“艾拉·琼斯号。当时她停泊在韦斯托弗港。”
“想必你是偷偷溜上去的。”
“没错。”
“那船把你载到哪儿去了?”桑达尔先生问道,他还做着笔记,开始觉得自己干得还不赖。这是他目前为之遇到过最糟糕的情况了,毫无疑问,他是赶不上五点一刻的公车了。
“圣·赫利尔的海峡群岛。”
“有人发现你在船上吗?”
“没有。”
“你在圣·赫利尔下了船,没有被人发现。”
“是。”
“后来呢?”
“我又乘船去了圣·马洛。”
“又是溜上去的?”
“不,我付了船费。”
“那你还记得船的名字吗?”
“不,那不过是艘普通的往返渡轮罢了。”
“我知道了,那然后呢?”
“我又去坐大巴。在我看来,乘大巴要比坐着拉特切兹的老式旅行车过瘾多了,可我一直没机会坐。”
“旅行车。噢,是啊,”桑达尔先生一边说一边写道,“记得家里的车。”——“接着呢?”
“让我想想。我后来到了一个叫作威尔迪厄的地方,在一个宾馆里当泊车童。”
“兴许你还记得那宾馆的名字吧?”
“我猜是叫‘多芬’吧。从那儿,我横渡出国,来到了勒阿弗尔。到了那儿,我就在一艘流动货船上找了份帮厨的工作。”
“名字呢?你还记得船的名字吗?”
“我怎么可能忘掉!她叫作‘巴尔夫勒’号。我用‘法拉’这个假名上了船。就这样,我一直待在船上头,到了坦皮科港才下了船。从那儿,我一路向北,去了美国。你需不需要我把在美国工作过的地方都写下来呢?”
“那敢情好。笔在——噢,你带了笔哈。不妨都写在这儿,列个单子吧。谢谢你。那你此番回英国是——”
“上个月二号的事了。乘的是费城号。这回身份是游客。我在伦敦租了个房,自此就住在了那儿。我把地址也写给你吧,没准你还要过去查一查。”
“是的。谢谢你。好极了。”桑达尔先生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这个年轻人——怎么说都是他在接受盘问——在主导着形势,而自己似乎是被喧宾夺主了。他赶紧提振了一下精神。
“那你有没有试过联络一下你的——我是说,阿什比女士呢?”
“没有,有什么不妥的吗?”年轻人温文尔雅地回答道。
“我的意思其实是——”
“我没有和这个家开展任何联络,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呢?所以,我才觉得来找你是最明智的选择。”
“非常明智,非常明智。”这回他再度被逼回到唯唯诺诺的境地,“我得赶紧跟阿什比女士取得联系,告诉她你来过这儿。”
“嗯,记得告诉她我还活着。”
“是啊,没错儿。”这年轻人是在戏弄他吗?看着不像。
“这期间你还会在这个地址住宿吗?”
“是的,我还会在那。”那年轻人站起身来,再度抢得先机。
“如果你的经历属实,”桑达尔试着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说道,“我将成为欢迎你回到英国、重返家园的第一人。尽管你离家出走的事伤透了所有人的心。我还是觉得,直到目前为止你都没跟家里联络过哪怕一次,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恐怕我真希望自己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