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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见面后,琳达和斯特莱克聊天。罗宾在一边泡茶,故意保持沉默。她怀疑,母亲之所以这么想见斯特莱克,是为了亲自判断他和女儿有多亲密。还好,斯特莱克外表邋邋遢遢,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十岁——他显然又为了工作牺牲睡眠,下巴上都是胡茬,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琳达现在总不会认为罗宾对老板暗怀情愫吧。

“我挺喜欢他的。”琳达说。她们已经可以看见圣潘克拉斯车站的红墙了。“我得说,他虽然其貌不扬,人还挺有魅力的。”

“是啊,”罗宾冷淡地说,“萨拉·夏洛克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出门赶车之前,斯特莱克要求在里间和她单独谈五分钟。斯特莱克给了她一份清单,上面都是肖尔迪奇的按摩店、脱衣舞场和大腿舞俱乐部的名字。斯特莱克叫她按这张清单挨个打电话,追寻诺尔·布罗克班克的踪迹。

“我越想就越觉得,”斯特莱克说,“他应该还在当保镖。那么大的个子,有前科,还有脑损伤,还能干什么?”

琳达在一边听着,斯特莱克没说他认为布罗克班克还待在色情行业里,在这一行最容易接触到脆弱女性。

“好,”罗宾说,把斯特莱克的清单留在桌上,“我去送妈妈,回来再——”

“不,我想让你在家里调查。把打过的电话号码都记下来,我回头给你报销电话费。”

罗宾想起真命天女的《百战娇娃》海报。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看你需要多久才能打完那些电话。”他说,然后正确理解了她的表情:“你瞧,‘第二次’这下是彻底跑了。我一个人也能应付疯爸爸——”

“凯尔西呢?”

“你不是要调查布罗克班克吗,”他说,指着罗宾手里的清单,然后又说(他头疼欲裂,但罗宾并不知道),“你想啊,明天没人上班,银行假,加上皇室婚礼——”

斯特莱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斯特莱克想让她回家待着。她不在时,有什么东西变了。斯特莱克也许终于想起她没接受过军事警察训练,接到人腿之前从没见过尸块,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根本帮不上忙。

“我刚休了五天——”

“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失去耐心,“你只要打打电话,做做记录就行——干吗非得到这儿来?”

只要打打电话,做做记录就行。

她还记得,埃琳称她为“斯特莱克的秘书”。

罗宾此刻坐在母亲身边,火山喷发般的愤怒和怨怼吞没了理智。斯特莱克在沃德尔面前让她看碎尸的照片,还说她是自己的搭档。可是她没签过新合同,两人也没就她的待遇做过正式沟通。斯特莱克的手指很粗,罗宾打字要快得多;大部分收据和电子邮件是罗宾处理的,文件归档也是她在管。罗宾心想,也许是斯特莱克自己亲口告诉埃琳,她只是个秘书。也许所谓的“搭档”只是个安慰她的说法,只是种比喻。也许(她自己也清楚,她现在正故意给自己火上浇油)斯特莱克和埃琳背着埃琳的丈夫共进晚餐时,曾经拿自己的种种不适宜之处作为谈资。他可能向埃琳坦诚,不该雇个女人;毕竟她最开始只是个临时工。他说不定把强奸事件也告诉了埃琳。

“我那段时间过得也很艰难,你知道吗?”

“你只要打打电话,做做记录就行。”

她为什么要哭?愤怒和沮丧的泪水流过脸颊。

“罗宾?”琳达说。

“没事,没事。”罗宾急忙说,用手掌抹着眼睛。

她在家与母亲及马修一起待了五天,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工作。狭小的公寓里充满三角的尴尬沉默,琳达和马修一定趁她去厕所时小声说过话,但她选择缄口不问。她不想再困在家里。有种念头毫无理由:她觉得伦敦中心比赫斯廷斯路更安全,她在中心区可以随时警惕戴毛线帽的大个子。

出租车终于在国王十字车站停下。罗宾极力控制心里的情感,时刻感觉到琳达在一边投来的关注的目光。她们穿过人群,走向琳达乘车的站台。今晚,罗宾又要和马修单独在一起了,那场决定命运的谈话已经不远。她本来不想让琳达来,但罗宾和母亲离别在即,不得不承认,母亲给予了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