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师维纳斯(第8/14页)
我用店里的CD录放音机播放《展览会之画》(Pictures at an Exhibition)。有穆索斯基(Modest Mussorgsky)的钢琴版,以及拉威尔(Maurice Ravel)的管弦乐团版,两者截然不同,有时间的人可以听听看。穆索斯基的是黑白素描,极有魄力;拉威尔的管弦乐团版则极细密地为它涂了色彩。将两者比较一下,会觉得很有趣喔。
我所考虑的有两点,其一是清彦。我认为,他再去见惠里依一次比较好。凡事都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确认,就会无法接受,尤其是牵涉了女人心与五年贷款。
另一点是惠里依。她说的几乎都是照着手册的业务用语,唯独“因为贫穷而放弃就读美术大学”听起来似乎是真的。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确认惠里依真正的想法,也让清彦能够接受呢?
我一面听着〈基辅大门〉(The Great Gate of Kiev)一曲中,那有如爆炸般的强劲左手贝斯,一面仔细思考。时限是今天晚上。
唔,总觉得跟电视影集《24小时反恐任务》(24 Twenty Four)没两样。
从傍晚到深夜,我一直在思考。我一面看着调成静音的深夜电视节目,一面听着已经播放十几次的《展览会之画》。十四吋的映像管电视(我也想过随便买台薄型电视,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节目)里头,有一个穿着白色比基尼的二流写真偶像在跳绳,圆圆的胸部晃呀晃的。
此时我想到清彦买的第三幅石版画,就是有海豚和比基尼女郎的那一幅。惠里依曾说,不久就会增值,到时就不是五十万圆可以买到的了。
烟火在我的脑中爆开来,形成一幅画。可以把维纳斯逼到墙角的点子。或许应该拟定更详尽的计划比较好,但是完全没时间了,接下来只能见机行事。
我觉得安心了,关掉CD和电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写真偶像,谢谢妳。托妳胸部的福,我想到一个从绝境中脱身的点子。
所以,我们男人全都是因为女人而得救的吗?
隔天清晨,也是个澄澈的夏日青空。
我开了店,跟老妈说一声,就跑到街上去了。老妈大概是疯了,我告诉她石版画诈欺这件事之后,她竟然说既然这么好赚,自己也要试试看。她说要穿上魔术胸罩弄出乳沟,推销雪舟[15]与大观[16]的假画。这样一来就不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而是不折不扣的诈欺了。我告诉她根本不可能会有客人上当,她就把满是斑点的菲律宾香蕉当成回力镖向我丢过来,真是个既愚蠢又危险的母亲。
我一边拨手机,一边走在西一番街上。上午的池袋很冷清,感觉很棒。我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当时的池袋不像现在人多成这样。
“嘿,清彦你起床了吗?”
认真的工人以完全清醒的声音回答:
“你好,阿诚先生。你昨天说要去Eureka,状况如何?”
我把一连串的过程说给他听。
“和你那时候的过程应该差不多吧?”
他以佩服的口吻说:
“但是阿诚先生你很了不起呢,竟然能够中途离席。”
到底是哪里了不起啊?
“那样等于是半监禁状态了啊。不喜欢的话,赶快离开就好啦。”
手机那头,清彦的声音变小了。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被留在那个房间七个小时。”
连警方的侦讯都会自叹不如。
“所以你才签下那份贷款文件吗?”
“嗯,是啊。不光因为那样,也是因为我担心惠理依小姐。”
无可救药的滥好人一个。
“她也提到自己放弃美术大学的事吗?”
“嗯,她说要帮弟弟付学费。不只这样,她还说,如果未达业绩标准,薪水就会变得很少。佣金制必须要等到超过业绩标准才适用,否则只能拿到和一般粉领族差不多的薪资。”
“这样呀。”
又多了一项新情报。原来,即使是形同诈欺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人生真是不轻松。我向三幅乔纳森画作的持有者说:
“对了,等一下你有时间吗?”
他之前说过,工厂不忙的时候,就会一直待在家里。下次再变得忙碌,是正式员工去夏季员工旅游的时候。用过就丢的约聘员工还真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