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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村唐突地提出了疑问:“所谓的咻斯卑......”

我愣住了。

“所谓的咻斯卑......就是河童吧。”

这话题太古怪了。

然而京极堂却不为所动,一面倒茶一面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说“不是的。”接着他放下茶壶,推出茶托,向我和宫村劝茶,并冷冷地接着说:“咻嘶卑就是咻嘶卑吧。”

宫村用双手接下,问道:“可是,根岸镇卫不也写道,咻嘶卑是河童的别称吗?”

“哦,你说《耳囊》啊。”

“是啊,我记得是......呃......咻嘶卑为川童之由......”

“上面也写道:曰菅神之缘由亦甚疑。既然镇卫这么说,表示他根本没有看出河童是什么、咻嘶卑又是什么。他只是喜欢咒文咒语之类罢了。”

不懂他在说什么。宫村也说“我不懂你的意思”,偏了偏头。

然后他慢吞吞的说道:“而且......对了,我记得是柳田翁(注:指柳田国男(一八七五~一九六二),日本妖怪民俗学者,被尊称为日本民俗学之父。)的〈川童之事〉中写的......,我好像是在这里读到的。记得上面说,河童会‘哅哅’(hyon-hyon)叫,所以在日州(注:也称向州,即古时的日向国,相当于现在的宫崎县。)一带,是这么称呼河童......,大概是这样。‘哅哅’这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凄凉吗?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印象深刻,记了下来。记得是记得,但我并不是读得很认真,或许记错了。因为再怎么说,这并非我的专门......”

那篇论文,我记得以前也读过。我记得是那个题目没错。

可是京极堂却答道:“老师,你说的是〈川童的迁徒〉吧。”这么一说,或许是那个题目才对。我的记忆总是随随便便。

京极堂一如往常,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刚才宫村老师所说的〈川童之事〉里也写了相同的内容,不过关于这一项,柳田翁引用《水虎考略后篇卷三》,仅止于提出怀疑的意见,说日州之所以称河童为咻嘶欸(hyosue),是因为河童的叫声听起来像‘飘飘’(hyohyo),但这无法令人尽信。不过柳田翁在刊载于《野鸟》上的〈川童的迁徒〉一文,却将河童与候鸟信仰连结在一起,支持这种叫声由来说。这篇文章里,柳田开宗明义声明,说不会有人把河童当成鸟,但是有人认为某种鸟类就是河童。”

“京极堂先生,请等一下......”

宫村举起手来。“呃,京极堂先生,语源的问题,这个节骨眼就先不管了。在九州,河童确实是被称为咻嘶卑或咻嘶欸,对吧?所谓咻嘶卑就是河童吧?”

“嗯......”年轻的旧书商纳闷地弯了弯脖子。

“老师,”接着他叫道,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称呼就是妖怪的一切,所以咻嘶卑还是咻嘶卑。”然后他作结说:“这实在很难说明。”

“不管是河童,川太郎还是水虎——不管什么称呼都好,没错,这些名称——不,妖怪这种东西本身,可说是浮面的部分。”

“什么叫浮面的部分?”

“例如说......四国是狸子的发源地。”

我霎时困惑起来,这毫无脉络可言。

但是宫村顿了一下,用力点头说:“对对对。”

没错......虽然暂时不了解,但是只要听下去,没多久应该就会明白了。京极堂的话总是如此。毫无脉络的发展不久后就会具备脉络,迟早会与主线连结在一起。所以这种时候,乖乖聆听才是上策,就算询问他真正的意图,也徒然让自己更莫名其妙罢了。宫村非常明白这一点,才会点头。我也明白这一点,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会愣住。

朋友接着说:“......我有个怪人朋友,专门研究大陆的妖怪,叫做多多良。不久前他去了四国......”

“这世上怪人真不少。”宫村瞄了我一眼,笑着小声这么说。我没有答腔,只是苦笑。

虽然没有见过,但我从京极堂口中,听说过好几次多多良这个人。这年头实在不可能靠着研究妖怪兴家立业,更何况研究的是大陆的妖怪。就连我这个没资格担心别人的人,每次一听到多多良的事,都忍不住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