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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是卖春宿的感觉呢。”青木眼界大开地说。木场讨厌他那种学生似的说话口气,青木这个年轻人很讲义气,令人欣赏,但是牧场就是看不惯他那种一本正经的作风。

“喂,你该不会威胁了那个老太婆吧?”

“威胁?威胁什么?”

“就是说,这里是非法的,不是合法的住宿设施。只要调查,问题多的是。如果直截了当地逼问,老太婆好不容易打开的嘴巴也会闭回去的。”

“我才没做那种事哩。”青木说。但是牧场明白,如果一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那么青木那种大义凛然的态度本身就形同一种威胁。而且警察这块招牌,很可能给那一类人带来莫大的压力。牧场说:“总之我去见一下老太婆”,也不听青木劝阻,猛地打开像是柜台的房间门扉。50

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正中央,是一张满是补丁的暖炉矮桌,或者说,这整个房间就是一个暖炉矮桌,在那满是补丁的景色中,坐着一个老太婆,穿着同样满是补丁的棉袄。

老太婆抬头,那张脸仿佛吃了两三颗酸梅似的皱成一团,狐疑地仰望牧场。

“干吗?还有事吗?”

“打扰了。”

“真的很打扰。”

“阿婆,别这么说嘛。”

“我有名字,叫多田麻纪。”

“哦,麻纪阿婆啊。我叫木场。”

“怪名字,有什么事吗?要问昨晚的事的话,我全都告诉那个长得像小芥子木偶【注】(产于日本东北温泉乡的土产木偶,特点是圆头圆身,没有手脚)的小哥了。”

“就是要问那件事。”

木场眼神示意青木关门,穿着外套坐进暖路矮桌里。

“是你报警的吗?”

“是啊,客人起得太晚,我想去收延长费,没想到人竟然变成那副德性。幸好钱已经先收了,要不然差点就被白住喽。我不想被牵扯进麻烦事里,所以才敢快报了警。不行吗?”

“没有啊。话说回来,那个个女的是常客吗?”

“第一次来。收这种只来一次的客人,准没好事。”

“完全不认识吗?”

“你很烦欸。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是想说我老糊涂了吗?穿着那种昂贵友禅【注二】”(友禅染为江户中期由宫崎友禅斋发明的一种染布法,利用米浆防染等精细的手法,以约二十六道工序染制而成,花纹优美繁丽)的女人,才不会上我这里呢。

“昂贵?她穿的和服很昂贵吗?”

“很贵啊。”老太婆冷冷地说,接着向木场讨烟。木场给了他一根纸卷烟,老太婆仍然板着脸收下,津津有味地抽了起来

“告诉你,那是某户人家的太太跟别人私通。虽然化妆化得像个妓女,不过那是装的。”

“真亏你看得出来。阿婆不是有夜盲症吗?”

“都跟你说我叫多田麻纪了。就算看不见,这点事我也辨认得出来。有那种廉价的脂粉味。不管外表再怎么装,老娘也看得出她的底细。我可不是白干了三十年这行生意的。看你生的一张木屐脸,可别这样就把别人给看扁了。”

多田麻纪朝木场喷了一口烟。

空气中传来一股混合酒精、香烟和樟脑的味道。

——原来不是风尘女子啊。

那么想要查出身份,可能得花上不少时间。

“女人的伴呢?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老娘才没那个闲工夫把同样的话说两遍。”

“你说那个男的……”

——川岛新造。

木场的朋友。

战争时期,川岛担任甘粕正彦【注】(甘粕正彦(一八九一~一九四五)为日本陆军军人,因杀害无政府主义者大杉荣而入狱,后来到伪满进行特务工作,任“满洲映画协会株式会社”理事长,日本战败后服毒自杀)的左右手,相当活跃,现在开了一家小型电影制作公司。他是个高人一头的巨汉,不知为何剃了一颗光头。木场对这件事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