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中的神鹰(第6/10页)
两个人按地图上的路线,在山里开了几个小时,雨雾非但不散,反而越来越浓。他们身上湿答答的,冻得嘴唇发青,都盼着尽快赶到地方。不过雾气太大,岔路又多被林木遮盖,很难确定方位,只得先把车斜停在路边,等到天气好转再走。他们俩吃了点儿饼干,缩在驾驶室中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雾也小得多了,不过雨还在下。两个人打开门从车上下来,走到灌木丛边撒尿。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草木折断的响动,由远而近冲他们来了。没等张保庆和白糖反应过来,树丛中已然跃出一头野兽,后腿粗壮,蹄小耳长,黄面獠牙。它骤然见了人,也吓了一跳,使劲儿往前这么一蹿,竟一头撞到了汽车的前挡玻璃上,当场撞断了脖子倒地而亡。
哥儿俩看了个目瞪口呆,待得缓过神来上前察看,见这个野兽长得十分凶恶,乍看是一头鹿,却有一对狰狞的獠牙。张保庆在长白山的猎屯住过,觉得这是山獐子,也就是野麝,而这野兽肚脐上确实有个拳头大小的肉囊,凑近了一闻,甜中带臊,有几分辛辣,又带着几分草木的清香,不是麝香又是什么?白糖也知道野麝香价格极贵,这得论克卖,这么大的麝香,无异于一个金疙瘩。二人相互递个眼色,上去就抠野麝的肚脐,却听灌木丛中又是一阵响动,心说:时运来了挡不住,又来了一头野麝!怎知草丛中钻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身穿暗绿色丛林迷彩服,腰上挂了一捆绳索和一柄开山刀,脚穿战地靴,披着黑色长雨衣,雨帽罩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可以看到下巴上杂乱浓密的短须,手中握着一杆老式双筒猎枪。
“黑雨衣”向前走了一步,脚下“噗叽、噗叽”直响,溅起一片泥水,枪口对准白糖,操着一嘴外地口音,冷冰冰地说道:“把我的野麝搁地上!”
白糖也是当过兵的人,向来吃顺不吃戗、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胁迫他,他就越较劲儿,瞥了那人手中的猎枪一眼,冷笑道:“这都什么年头儿了,还有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你拿个烧火棍子吓唬谁呢?你刚才也说了这是野麝,既然说是野的,那就没主儿,它一头撞死在我的车上,那就是我的,怎么成你的了?你叫它,它答应你吗?”说话一抬手,拨开了“黑雨衣”的双筒猎枪。
张保庆也上前跟“黑雨衣”说话,进一步分散着对方的注意力:“别冲动,别冲动,咱有话说话,有理讲理对不对?你想收过路费,也得有发票啊……”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凑合,迂回到“黑雨衣”的另一侧,想与白糖形成夹击之势,抽冷子夺下“黑雨衣”的猎枪。
“黑雨衣”立即瞧出了这两人的用意,向后退了两步,举枪喝道:“别动啊!信不信我弄死你俩?”
白糖一听这个“死”字,登时蹿出一股子无名之火,瞪着眼破口大骂:“去你小妹妹的!抢东西还有理了?还他妈要弄死我们?世界上平均一秒钟就死一个人,哪天不死个十万八万的?你告诉告诉我,这里边哪个是你弄死的?你弄死过几个?”
张保庆替白糖捏了把汗,因为事发突然,摸不清对方底细,真给你来上一枪怎么办?不过“黑雨衣”并未动怒,他放低枪口,看了看死麝,指着那辆金杯问道:“这是你的车?”白糖理直气壮地说:“没错!别人是守株待兔,我们这叫守车待麝,你眼红也没用!”“黑雨衣”不屑地嘁了一声:“守车待麝?不是我把它追急了,它怎么可能撞上你的车?”
张保庆把白糖拽到身后,扔给“黑雨衣”一支香烟。“黑雨衣”一抬手接住烟,点上火深吸一口,吐出一串烟圈,气氛有所缓和。张保庆搭上话才从“黑雨衣”口中得知,此人绰号“老枪”,退伍之后当了这一带的护林员。前些时候,有个老板急需野生麝香配药救命,可是山里头的野麝越来越少,有钱也不一定找得到。市场上卖的麝香几乎没真货,即使从黑市上买,风险也非常大。正所谓“穷人爱财,富人惜命”,当大老板的不在乎掏钱,就怕不是真货耽误治病,托人找到老枪,雇他进山打一头野麝,只有这样才放心。
老枪也急等钱用,就接了这个活儿。不过野麝非常难打,也不容易见到,他一个人在山里猫了三天三夜,终于等来一头野麝。老枪屏住呼吸举枪瞄准目标,身旁草丛中突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探出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青蛇,老枪稍一分心,野麝已经钻入了密林。他在后边紧追不舍,说起来也是要多巧有多巧,野麝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张保庆和白糖的车上,挡风玻璃都碎成了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