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七天(第8/16页)
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水穗记得那个触感。
一回神,水穗发现自己赤脚站在公园里。自己带女儿来过这里几次,也和不认识的母亲在这里聊过几句。纯白的光闪耀着,阳光好刺眼,却一点也不觉得热。秋千、树木和三轮车发出的光芒像利刃般凶暴,越来越强,越来越可怕。为什么光着脚呢?无数只蝉吵嚷着,声音仿佛编织成了厚厚的窗帘,从四方朝她逼近,压迫着她。好痛苦,好痛苦。
对了,刚才还抱在手上的女儿在哪里?只能听到蝉鸣。感觉手上好像抱着什么,但不是女儿,自己害怕得不敢看。要是不甩开手上的这个东西,就无法抱住女儿。
耳边突然响起怒吼声,猛然回神,她发现自己的肩膀正被寿士用力抓着,以为会被打。瞬间,自己被寿士推倒,双手撑地时,才发现这里不是公园。女儿不在手上,没听到哭声,也没听到蝉鸣声,只听到寿士的怒吼声。
“浴室里,寿士质问我,是不是把女儿扔进浴缸了,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救护车来了,陌生人跑进我家,我才知道自己对孩子做了什么。我浑身颤抖,根本站不起来,不管寿士问我什么,我都只会回答‘不知道’。虽然很想去女儿身边,但寿士不准,也不让我一起上救护车。深夜我接到电话,得知孩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冲出家门奔向医院,途中还拜托司机停车让我呕吐。”
水穗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脸色泛红,随即低头掩面。里沙子瞧见有水滴沿着她的手腕淌落。听水穗陈述时,里沙子一直听到耳鸣般的杂音。听到最后,里沙子才发现原来那杂音是蝉鸣。不知道为什么,蝉鸣一直在她的耳朵深处回响。法官宣布休息时,里沙子一站起来就感觉大脑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记忆苏醒了一样。她的双手不停地在裙子上摩擦,因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水穗松开孩子时的触感。如此温暖,如此渺小。
“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大家还真是各执一词啊!”年长女性落座后说。
“而且还都特别主观,对吧?”四十多岁的男人回应。
“听刚才的陈述,那个丈夫很过分啊!”白发男士喃喃道。
“但要按她刚才说的,好像每个人都坏到不行了呢!我觉得她可能不是因为照顾小孩太累得了被害妄想症,搞不好她本来就不太正常吧!”
年长女性一副和朋友闲聊的口吻。可能是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随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她将话吞回肚里似的啜了一口茶。
里沙子也想思考些什么。虽然这么形容很奇怪,但她感觉就像从一直想要倾听的对象口中,听到了一直想听到的话。无奈耳鸣越来越厉害,她完全想不出该思考些什么。
众人沉默。
只听见喝茶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也不用打扮得那么漂亮吧。”白发男士说,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年长女性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法官,询问律师与被告人开庭前是如何进行商讨的。法官回应的声音和里沙子耳中回响着的蝉鸣混在一起。
里沙子绞尽脑汁,拼命想要找到些可以思考的东西。最后她只想到了一点:看来陪审员们对水穗的印象很差。都是因为那身不适宜的装扮,里沙子想到这里就很想叹气。穿得和之前一样不就好了吗?律师也真是的,怎么没提醒她要注意穿着呢?又不是登台演讲、演奏,穿得那么花哨,叫人怎么相信她说的话?
里沙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像是在提醒一个大大咧咧的朋友。
里沙子怎么想都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她不是本来就有被害妄想症,也不是什么过错都推给别人的家伙。她不是只挑对自己有利的内容进行陈述,而是客观地说出了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明明大家都对她印象很差,为什么我还是想袒护她?”里沙子这么问自己,却想不出任何答案。
“保健师是挨家挨户上门访问的吗?”几乎不太发言的三十多岁男子问法官。
“先提出申请,他们才会上门。”
里沙子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可能是察觉到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吧。是啊,这群人当中最近接触过保健师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里沙子继续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