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朝朝意(第7/9页)

  以为他会发脾气,没料到他只是摁摁太阳穴,沉默许久后才问:“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南溪愣了愣,默认后又说:“这是两码事,我一直想去登台机会多一点的地方锻炼锻炼。你……我知道你事事都为我安排得很好,钟教授是你找来的,纪晨阳原来给我的资料也是你给他的吧?但如果我就这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什么事情都被你安排,也不甘心这么多年以后,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好像我不跟你在一起,我就活不了似的!”

  说到最后她情绪都有些愤愤了,可不是么,兜来转去,二十多年,什么都是他!

  符清泉站起身倒了杯水,她正说到口渴,接过来喝了两口,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已被符清泉抚住后脑。她脸贴在他腰际,很坚实的腹肌,硬得像铁一样,伴着他的情绪,克制而忍耐地微微起伏。

  许久后符清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喑哑低沉:“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你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行,但你何必这么为难自己?我知道你不甘心,”他停顿了很久,又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尝试,我都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南溪好几天都无法正视符清泉的目光,丁看护有一回很媒婆地问她:“吵架了?女孩子稍微撒个娇就好了!”她跟丁看护强调过很多次他们不是情侣,奈何丁看护压根不信。过了两天她估摸着纪晨阳或许消消气了,试着给他打电话,结果都是关机。她也没想好若电话接通,能和纪晨阳说些什么,纪晨阳如今认定她和符清泉两人耍花枪,故意牵了他进来当猴耍,她固然可以解释她并没有和符清泉在一起,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她能坦然地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和符清泉有半点瓜葛,一心一意地喜欢纪晨阳么?

  南溪如今确然明白,即使她的以后和符清泉没有半点瓜葛,她也不可能选择纪晨阳的。

  无他,只因纪晨阳是符清泉的朋友。

  到中秋前一日,研习社的《长生殿》正式开演,上座率超过预期,符清泉也陪着南溪去看。这两周符清泉不论多忙,总按时回来陪她吃晚餐,医生要求她有适度的活动,符清泉不放心她白天出去,所以每天晚上还要带她在小区里散步。他再不提那些让她为难的话,只把所有能挪出来的时间都挪出来陪她。

  初时南溪也抗议过,她讨厌符清泉那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好像她不管怎么努力,最后总要回到他身边的那种态度。符清泉也不解释,或者说他没有时间解释太多,看样子是公司里事忙。演出的时间很长,头天就有整四个小时,符清泉看得颇认真,南溪细细观察,发觉符清泉果然是在这上头花过功夫的,再一想原来他阻止自己去外面昆剧团的事,大概也是希望她扎根在一处,从基础做起,不想她染上外头那些浮躁之气吧?

  因南溪受伤没有参加公演,所以符爸和南妈都没有来看,原来符清泉订的票,也送给公司的员工们做福利了。初初留给纪晨阳的VIP座也空空如也,看完公演已过十点,避过退场的人流,他们刻意迟了一刻钟出来,是符清泉的司机开车来接他们的,车开着开着,似乎不像回去的路,南溪诧异起来,正欲开口相询,靠在她肩上浅眠的符清泉已开口道:“我租了条船。”

  南溪嘟起嘴来,气符清泉又不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但看他疲累不堪的模样,又不忍怪责他,想他大约最近公司里烦心的事太多,所以想去透透气吧。

  入夜的西湖,人没有白天那么多,墨蓝天空里单悬一轮圆月,远处三两船只的灯火。南溪上了船便彻底抛下心里那些埋怨,因为实在惬意得很,这船看外观简朴得很,内里铺设的是榻榻米,舱壁上还有几笔峻秀飘逸的词,又开着纱窗,既可观景又能挡风,一时竟有不知身归何处的感觉。

  船是从断桥附近开出的,船夫悠悠地划着船桨,幽远处传来阵阵入秋荷塘的残香,堤上有随风慢舞的柳条,近处是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不经意间,有一只鸟儿从船边轻轻滑过,在漆深的夜色里划开一道白影,南溪禁不住笑逐颜开,回头朝符清泉叫道:“还有鸟诶,现在还有鸟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