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襄王梦(第8/9页)
符清泉尚未明白过来,问:“什么?”
“那个靠不住、没良心,我想离开又不肯放过我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南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符清泉耳里,却像平地一道惊雷,劈得他面色苍白如纸。南溪很快意地欣赏完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自顾自地找棉签给自己止血。符清泉砸得不轻,现在按着还隐隐作痛,她咝咝地吸口气,符清泉犹不敢相信地转过来问:“我?”
“不然还会有谁?”南溪笑笑,报出她去做手术的日子,大一那年的9月17日。她跟女医生说曾经遇到歹徒,不敢报警,自己又不懂才闹成这样。
其实这话也不算完全撒谎。
南溪找出创口贴,用酒精棉消好毒后贴上,等她拨弄好刘海遮住伤痕,符清泉已坐到她身侧的床上。他面色微带踌躇困惑,半晌,轻轻问:“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从来没跟你说过?南溪在心里冷笑,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是想过去找他的。那时她以为,他多多少少还有点喜欢她的,先前那些恶言恶语,或许只是一时气话。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他好像很忙,听说是下车间去学习,符爸爸早安排好儿子学机械然后继承家业,这些南溪都是知道的。奇怪的是他忙得完全不见影,后来他把肖弦带回家来吃饭,她才知道他整暑假都是同肖弦在一起的。他给符爸爸的理由是肖弦读计算机,反正公司的网站总要找人做,找外人做还不如找肖弦,放心又能剩下一笔开销。南溪知道,他不过是要找借口让肖弦挣那笔学费而已。
南溪悄悄了断自己的所有念头,一心只想远走高飞,永永远远地离开这已让她陌生的家。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将所有的志愿都填到北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解脱,却完全没考虑那天晚上可能带来的后果。
突如其来的变故,险些毁掉南溪全部人生,她总疑心室友们是知道些什么的。她们常常聚在一起闲聊,待她一走近便鸦雀无声了,看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天涯上常有些回忆青春的帖子,别人的大学都是青涩美好的,只有她的大学,零落惨淡,一个朋友也无。
现在符清泉来问她,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笑话。
她对人生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他又在哪里?
南溪不答话,符清泉又伸手拨开她那缕刘海,指尖从那道创口贴上细细摩挲过去。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在她不知他真情还是假意的时候,借着月色,他拨开她的刘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就是那一瞬,符清泉灿若黑夜繁星的笑容,让她以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她的。
他宽大的手掌贴住她整张面颊,掌心粗砺,一点也不像公子哥儿的手。
这样的时候,南溪开始承认,符清泉对这个家付出良多,对她,也是有些悔疚的。
只是她早已过了需要他悔悟的年纪了。
符清泉的手伸至南溪脑后,目光里交织悔恨和羞惭,良久后问:“我们……我们怎么办?”
南溪拨开他的手,好笑地问:“什么怎么办?”
“我们,”南溪别过头,不愿面对符清泉那深邃如海的目光,又听他问,“我和你。”
“什么怎么办?”南溪漫无意识地拨弄桌上的檀木梳,“我现在又没有怀孕,就算有,也不至于像当年那样偷偷摸摸,找不到一个人陪着去医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有股极快意的感觉,四处喷涌流窜,像体会到某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忍不住偷瞟符清泉的神情,他先是极震惊,尔后忽又灰败下来,很颓丧地低下头:“……这样。”
他又抬起头,目光里似有希冀:“我以为……你多多少少,有点喜欢我的。”
他认真地盯住南溪,努力捕捉她脸上每一丝变化,他甚至希望她刻毒地骂他,这样,这样或许能证明,她对他还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