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6页)

程小六很高兴,幸亏昨天做了几张条儿今早塞在头巾里。顾小幺很懊悔,早知道不搜鞋袜就在鞋里多藏两张纸条。

跨过门槛有条笔直的青石道,直通一个宽阔的敞屋。门窗都甚老旧,门边贴着红纸,也写着试场两个字。顾小幺与程小六上了台阶入门,举目一个大殿里笔直排了几十张桌椅,殿门前也站着两个老官,验了入试帖后道:「各个桌上都有号,按入场的先后从甲纵一号坐。」

顾小幺坐了甲纵一号,程小六坐了甲纵二号。其余六十余张桌子现在还是空的。其中一个监场又道:「茅房在出门右手向东北角,想方便的趁早。」他两人便是傻瓜这时候也要生疑惑了。顾小幺忍不住问道:「大人,学生想请教一句。此场内考的--不是进士科么?」

宋诸葛与刘铁嘴一整天没出门做生意,在家团团乱转度日如年。刘铁嘴寸步不离孔夫子的大画像。一时给圣人上上香,一时给夫子磕个头,嘴里必要念念有词地祝祷两句。宋诸葛在屋里院内乱转,在院子里看看天色,在屋里瞧瞧课筒竹签。到日头偏西,宋诸葛到井边舀水做饭,刘铁嘴也出来打水洗脸。刘铁嘴对着宋诸葛感叹:「今儿一过,还要熬两天。想着比我当年亲自考的时候还熬人。」宋诸葛道:「何止两天,从今日到放榜,到秋都不得安心。」

两人都想揣测,今科的题目出得如何,顾小幺与程小六能不能破题破在正路上,文章此时做到几分,又都不敢揣测,只相对叹了一口长气。

宋诸葛吃完饭,天将黑。正要收碗筷去洗,院门嘎吱一声响,程小六与顾小幺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宋诸葛手里的饭碗匡地掉在地上,刘铁嘴从房中冲到院里险些闪到老腰。「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程小六拎起袍子扇风道:「考完了。今儿一天完试。」

宋诸葛红着眼珠吼道:「你个小畜牲还敢混扯!进士科要考五天,哪能一天就让你出来了!」

程小六道:「当真是一天,上午帖经下午射策。我还算是后交的卷子。」

顾小幺干笑道:「先、先生,我们领帖入名籍的时候入错了……这回考的不是进士科,是明经。」刘铁嘴与宋诸葛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两腿一软。

程小六大惊:「不好了,先生中暑了!」

八月到了,桂花开了,榜文放了。

进士榜与明经榜同放,进士科共试子六百四十三名,恩科进士榜取进士三十人,入殿试,再取三甲。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大名用金粉写在红榜上闪闪发亮,全京城张灯结彩鞭炮声声敲锣打鼓等着看新状元游街。

顾小幺向刘铁嘴道:「先生,其实朝廷对这科的明经重视的很哪。你看进士科六百四十三份卷子加上皇上的殿试,八月放榜。我们明经科才五十七份卷子,也是八月放榜,一定审得格外用心。」

刘铁嘴脑袋上顶着一个拔火罐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你个小畜牲气死老夫才甘心,审明经卷的学士都是从阅进士科的学士里取官最低资历最浅的,等进士科卷阅完毕后统阅。人家阅了三个月你们至多阅两天,赶着与进士一道放榜。」

顾小幺傻笑道:「先生,您老人家真厉害。明经科本朝开国只考过两次,上回考离现在都几十年了,规矩居然您都知道。」

刘铁嘴见顾小幺与程小六两张红光满面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拔火罐子的火候到了一把拔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幺啊,去给师傅拧个凉手巾搁在额头上,让老夫清净歇歇。」

恩科明经实考者五十七人,榜取四等共二十九序三十人。因为末等末名也就是第二十九名有两人并列。明经榜也用一张红纸贴在皇城正门进士榜的旁边,进士榜是金字,明经榜是墨字,榜上末等末名的两个名字排在一处倒也显眼--

程适。

顾况。

刘铁嘴一想,胸口的气胀得越发堵了,将凉手巾翻了个面,颤巍巍向门外喊:「小幺--小六--再给师傅拿个凉手巾来--」

八月十五,顾小幺与程小六蹲在乐风观门口,在人缝里看新科三甲游街。

探花郎是新科进士三十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今年方才三十一岁。因此满街挤的人一半为看状元郎另一半是为了看他。状元、榜眼、探花依次从乐风观门前过,人群沸腾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