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第3/4页)
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也是类似那个年纪,在屋子后有一片小树林。准确说是六七棵不知名的树。但它们有着可以摘下来当零食一样嚼的叶子,在明显的植物般腥辣气息后,是甜和酸,于是成了记忆里"天然的健康的奇妙的美味"。但真的有这样的树木存在么。好象魔法故事里的路标。
而在更早一些的某年夏天,夜晚在外婆家楼下乘凉,躺到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在我头上的路灯上,出现了燃烧着红和橙两色光芒的火球。突然出现在头顶,停留了几秒遍瞬间飞走消失。四下恢复了之前那个热融融的,潮湿的夏夜。
你看我说得头头是道,但现在连我自己也觉得不是真的。
所以那些大人说的确发生过的事——邻居家的阿姨值班时不幸事故遇难,大洪水爆发的夏天,褪去后在墙上留下十几厘米的淤泥印记,奶奶来的时候在后山摔破了裤子,我坐在玩具车上被淘气的男生推进几米的沟渠里——这些大人言之凿凿肯定的事情,我却毫无印象,记忆中没有半点相关。
倘若真假不再值得计较。
于是,让我以和白骨相关,咀嚼树叶喂养自己,并连外星人曾经有过接触的模样站在你面前,我希望这会是不同于以往的相遇。
第一次出版的散文集,并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未来三年,五年,甚至七八年里仅有的散文集(反正也没人会想起在八年后找我对质……吧?)。整理花了我几个月的功夫,但比起修改而言,所谓的整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读,一次读完再读一次。
生活方面异常散漫的我在其他地方却有强迫症一般的古怪,突出表现在对自己的文章总是不满意居多,哪怕发表也不会再看一遍,怕又被迫加深"怎么会这样"的厌恶心理。但在这次的整理过程——或者说重复阅读里,没有冒出"不好""这段处理很粗糙""搞什么嘛"的宛如批判者一般的结语。
"原来有过这样的事……","是的我想起来……","那段时光……","的确是这样……",全都不是针对文章好坏的感想。
每则散文里,只有曾经发生过的,或者我认为它们真实存在的过往。应该是真实的不会错,无论是窘迫的童年,各种罅隙里杂草丛生,不明白困苦的来由,还是软弱的性格,犯错的同时抱有各种幻想,或者点滴温暖,被它溶解的一小个星期,它们全都无可辩驳地真实。
妈妈带来消息说"《读者》上选了你的文章呀"时,我正连续几天失眠精神状态处于临界点,于是用疲倦的脸色掩盖慌乱和窘迫,"哦,那你要不要买一本",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呵……"她笑笑,穿着下班后居家的驼色毛衣,因而没有了工作女性的味道,变成很标准的妈妈形态,接着告诉我,"其实你爸爸昨天已经买了"。
我心里有很传统的那"咯噔"一声,也只好继续"哦是么"地搭腔。
"是一篇什么魔法师的,啊?是吧?后半生的魔法师?"她问我,"你知道吧?"
"恩,知道。"
"诶诶,《读者》很厉害的啊。我的同事平时都买的,现在她们都知道了呢。"
"……但《读者》也没以前卖得多了吧。"其实我不确定。
"你不知道,那篇文章我看了都很妒忌……你爸爸读完以后,真的他的表情,好象要流眼泪一样。"
我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反而是她先说"我先回去了,我饭还没吃",于是我送她出门"再见"。
《后半生的魔法师》,将近三年前写的,关于爸爸的散文。而我确信的是,写那篇文章的过程中,肯定有流过眼泪,就如同我写《百万富翁》和《》时一样,耳机里的音乐起着催化作用,于是鼻腔里仿佛突如其来的酸涩,往上蔓延,然后化做液体从眼睛渗出。
但我觉得疑惑的是,眼下这时,自己居然也有想哭的冲动。在多愁善感已经不是什么褒义词的现代,身体却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