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第3/6页)


“你重了多少斤啊。”现在单手抓它,还挺吃力。

猫蹲成大大一个球状。

“找到老婆没?”记得是只公猫,“别跟小津安二郎似的。”

被织田翻到食盆外的鱼块,再捡回去。

“吃这么急,以后……”察觉自己话多了起来,有些反常,新堂站起身回店里,织田却跟着跑过来,还是习惯地蹭着裤腿,一边冲自己满足地叫个不停。这么花痴的猫,等自己离开后会觉得难受吧。

何况是她呢。

或许应该老实告诉她,她睡着的那一刻,确实很想亲吻她。

或许应该老实告诉她,“玉绪”听来真有些土,但喊喊也无妨。

或许应该老实告诉她,每年都提前去神社,是因为不想紧张。

热闹的人群和他们不尽的愿望,只会令自己太过紧张。因为没有人会像自己那样,只要出个声,大半心愿都能实现。声音里可以捏造的事实,几乎没有限制。限制只在说与不说间。个性沉默不过是无奈。

“愿望要默许在心里,不能说,因为一说就不灵了啊。”这是祈神的规矩,谁都知道。但对自己而言,愿望要默许在心里,什么都要忍在心里,不能说,一说出口,万一动用了声音的力量,肯定有什么无法挽回。

祈的不是神。祈的是自己。

有诡异力量的无力的自己。

“女朋友没一起来?”小野看新堂抱着猫走进店里后问。不是需要回答的问题。新堂放下织田去找到隆景先生。老板看见新堂突然出现也有些吃惊,等听到他开口辞职时嘴张得更大了些。

“我下周要搬走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搬去哪儿?”

“外县。父母在那里。”

“不回来了吗?”

“应该是。”

“这么突然啊。”

“嗯。”新堂垂下眼帘。

几乎是之前和吉泽对话的翻版。雷同的问和雷同的答。只不过隆景先生的表情仅是遗憾,他损失了一个心爱的店员,因此无奈而心痛。这和吉泽是截然不同的。她听完那些回答后满脸平静,下了神社两人在车站前分开时,什么也没说。直到新堂送她踏上车的那一刻,吉泽突然回头直视自己:

“你没事吧。”

他促不及防怔住时,汽车已经发动,逐渐驶远。攥在手里的答案终究没有说。新堂在原地站了许久。临到黄昏,入秋的夕阳有些含混,一层灰一层红地交叠着。看不分明。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只是,昨天父亲来过了而已。

[五]

都说孩子像父母。几个月前随吉泽赶去探望她病倒的父亲时,虽然没见到吉泽先生,但从他女儿的样子,新堂几乎能模拟出他温和的笑脸,繁复的皱纹里一层层漫着疲倦的热度。一定也是个老好人。

那么。同样鲜明的五官,冷淡沉默的表情,过分锐利的眼神,以及处在僵持局面中毫不介意的心态。眼前坐着的男人,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再像自己的父亲不过了。

新堂手里的茶水凉到一个漠然的温度,倒了,换上又一杯开水,放在桌上。转身又为父亲的茶杯续了点水。两人之间像稍稍有了些转机。

“我这次突然来,是想让你搬来和我们一起。”

“……唔。”挺突兀的,等着下文的补充。

“你弟弟突然跑去组什么乐队了。你母亲很孤单。”

“嗯。”理由应该不止这些。

“确切地说。她的神志很脆弱。”

“是么。”

“我想起码得有你陪着她。”在新堂毫不避让的注视下,父亲的神情也没有改变,“你答应么。”

没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关键在于:“她能接纳我了?”

问题的彼端静默了数秒后:“我想还没有。”

“我想也是。”多年的抗拒,哪是说改就改得过来的。

“但是你弟弟的出走让你母亲非常受打击。所以我希望你能来。”没等新堂开口,父亲又迅速地提出了下文,“希望你用声音,给你母亲暗示,让她以为你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