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11页)



  “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块吧。”

  夏政颐的手停住了动作,他转过肩看着圣轩:

  “哦。不了。”顿了一下,“最近已经不打了。”

  又转回过去。

  每年的除夕总还不至于彻底忘记。差不多从政颐搬到这里来以后的第三个年头起,两家人就开始了一起吃年夜饭的习惯。那时候圣轩甚至还不会觉得什么叫“彼此关系亲密”,只是除夕多了人也没有什么坏事。四个人挺开心地聚在一起。圣轩的父亲和政颐的母亲聊着话,两个孩子就玩他们的。

  也被开过玩笑说“圣轩比政颐年长,要给政颐红包的哦”。第一次他居然当了真,包了五块钱在烫金的纸袋里拿给政颐。

  当然马上被两家家长说明到只是玩笑而已。“你和政颐不是亲兄弟,不用给的啦。”

  不是亲兄弟。

  接近晚上七点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整幢楼都有点气氛活跃。因为这次吃饭的只有两个人,圣轩也无需准备太多,打下手的夏先生看了桌上五菜一汤表示已经足够了。圣轩想起来,问他“你的啤酒还有么”。夏先生查点一下橱门里的储藏,马上披了外套说要出去买点回来。

  圣轩听见父亲出门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屋里好象暖气不够足了。圣轩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拖过凳子坐在桌前。

  四周都是无法分辨来处的电视娱乐节目的声音。还有亲戚好友来访时的敲门寒暄声。不知道哪户人家来了好似来了很多人,许久都听见热闹的说话声。

  很欢乐喜庆的样子。

  “恭喜恭喜。”或者。

  “请进,快请进。”或者。

  “哎呀,你女儿长这么大啦。”或者。

  “快叫大伯伯。”或者。

  “新年好新年好啊。”

  新年好。

  新年快乐。

  十二点差五分时,夏政颐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外面的烟火。电视里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全世界都是肆无忌惮的响声。楼下的空地上聚满了人,好几个地方同时点放烟火,天空像是织成的流光的茧。

  闻到空气里越来越浓重的火药味。

  说起来也许有点奇怪,可政颐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就算是“危险”,可以往每年初一早上,走在被冷气泡得烂塌塌的鞭炮红衣上,空气里淡紫色的火药味,能让人觉得很满足。

  说不出来的。却能暂时真切地感受一下的满足。

  这时来了电话,是那位姨妈打来的。原本两家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络。可自从政颐在那里借住过一阵后,自然而然地关系便搭了起来。政颐母亲最后把电话塞给了政颐。男孩接过去,头一点一点地应着那边的祝福。

  “嗯。姨妈和姨夫也新年快乐。还有祝姐姐高考成功。”

  政颐的耳朵里听见那边很开心的笑声。

  已经十五岁、或许算上虚岁,此刻已经十六岁的夏政颐,这个时候,他体内那个单纯的、简单直接的、头发柔软的男孩子,仍然住着没有走。

  关于这个简单直接的男孩子的过去。

  哪怕仍然是用回忆的形式。

  有一年政颐读小学时面临操练。每个班都被老师拉到操场上天天练习正步走。当时政颐五年级。和其他五年级的小孩子一样,怎么能够轻轻松松做到像军人一样把手臂摆得又平又直呢。

  但还是练得很认真。

  对于五年级的小男孩来说,与“军事”有关的一点点内容,依然能够激发出足够的兴趣和注意力。

  从线的这头,走到线的那头。集体走。分排走。

  在又一次练习中,政颐感到右脚的鞋带有点松脱的迹象。他低头扫一眼,看并没有进一步加剧的样子。却突然,小男孩被提醒了。有个念头在他脑袋里飞速生产出来,以至于令他在最后的几步走里有些因为紧张而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