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弦月(第16/17页)

她看了我一眼,感激的笑笑,千言万语都用这个淡淡的笑概括了。

就如同多年前那个残阳似血的黄昏,我在昏暗的教室里,从逼仄的座位上站起来对她展露的那个微笑一样。

从H城回来之后我虽然是长了各个子,但并没怎么长脑子,所以很多细小的变化我都没察觉到。而日益恶化的母女关系又让我拉不下脸来去询问一些懵懂的我隐约察觉却不明就里的东西。

初潮是在这种情况下到来的。

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位置上不敢动弹,连老师上课喊起立我都乔装成不舒服的样子趴在课桌上。

曾经在H城时如影相随的恐惧和孤单再次像潮水一样将我包围,我死死的咬着嘴唇,恨不得就地死了才好。

下午放学之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还趴在桌子上,十几岁的年纪,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绝望。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穿着邋遢的裤子,在路人们耻笑的目光里走回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筠凉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了,她轻轻的叩响我的桌子,我抬起脸来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平日里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同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我的面前。

她把卫生棉塞到我的手里,话语很短促:“贴上。”

在那时的我看来,她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一切弄好之后,我看着她,心里那些关于感谢的句子一句也说不出口,所有的话语都包含在我那个笑容里。

筠凉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是个矫情的人,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让我系在腰间。

分开的时候她终于带着一点嫌弃似的跟我说:“洗干净再还我哦。”

那件事是就像一个分水岭,从此之后我跟筠凉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甚至不介意别人怎么编排或者扭曲我们,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活得那么自我而又放肆的孩子。

从我自孩童蜕变为少女的那一天开始,到我们各自的十六岁,再到一起上大学,还有以后漫长的人生,我们会一直驻扎在对方内心最深处,做永不过期的居民。

想起年少的往事,我们都有些伤感,我连忙转移话题:“筠凉啊,真没想到你那么有远见,竟然晓得要自己攒钱,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败家女呢!”

她耸耸肩:“师太有句话怎么说的,当大人不像大人的时候,孩子唯有快快长大。”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读过一个关于索罗门的故事。

索罗门是神的宠儿,地上的君王,无人能比。

有一日,他在梦里听见一句话,突然惊醒,胆战不已。然而他在惊恐中却忘了是什么,于是召集天下智者,令他们想出这句话。.

筠凉转过脸来对我笑:“初微,你知道那句话吗?”

我默然的点点头,当然,我知道。

故事里说,三个月后,智者们献上一枚戒指,上面刻着:一切都会失去。

真的,一切都会失去,筠凉轻声叹息:“从我察觉到我爸爸那些事情之后,我就预计到了今天,过去那些年里,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我真希望我那笔存款永远也不会派上用场。”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接到了梁铮的电话,他在手机那头义愤填膺的吼我:“宋初微,你彻底OVER了!你居然翘三天课,你再不回来我就上报班导了!”

尽管我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了,但看在他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份上,我也只能俯首帖耳对着空气猛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回来!我明天要不回来我是你女儿!”

真没想到啊,这个平时满口之乎者也的榆木脑壳竟然回了我一句:“我才不想有你这么不求上进的女儿!”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咆哮几乎响彻云霄!

回到公寓的时候唐元元那个八婆正好在化妆,看到憔悴的筠凉,她竟然口不择言的问:“我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跟才打完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