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0节(第5/7页)
陈霭四下一望:“那她现在—在哪里—我的意思是您的—养女儿—”
“今天家里闹翻了,我儿媳把她赶走了—”
“闹这么凶?到底是为什么事?”
滕妈妈面有难色:“唉,我没把你当外人,什么都告诉你,你可别在外面说。我这个养女儿呢,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跟我们家的关系—那是好得没说头了,就是跟我儿媳处不好,两个人总是闹矛盾—”
“那您觉得到底是谁的问题?”
“谁的问题都有。不过今天这事的确是我养女儿引起的,早上起来,她煮了两碗面,她一碗,我儿子一碗,我们都没份—”
陈霭觉得这个养女儿真有点不可思议,这样做有什么用?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如果是为了讨好弟弟,那么这样做连滕父滕母都得罪了,又怎么可能讨好弟弟呢?当然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救火,而是煽火了。
滕妈妈叹口气说:“唉,我早就知道我儿媳跟我这个养女儿处不好,我儿子当初要办他姐姐来美国,我就很反对,花十万块钱不说,还惹出一身麻烦,何必呢?但我儿子不听,说‘我要是听她的,连你和爸爸都得赶出家门去’。我养女儿也不高兴,说我不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陈大夫你说,他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陈霭不明白滕教授为什么一定要把姐姐办到美国来,但她没问,看滕妈妈自己会不会谈到。
滕妈妈果然谈到了:“我儿子心肠好,看他姐姐姐夫在国内都下了岗,日子过得紧巴不说,还拿断了工资,没有退休金,也没医疗保险,怕他们老来无靠,就想把他们办到美国来。他叫他姐姐姐夫都去学烹调,学了好到美国来当大厨。我这个养女儿最听我儿子的话,就去学了烹调—”
“那滕教授的姐夫—”
“他姐夫—是个不上进的人,成天打牌赌博,我儿子说就算把他姐夫办出来,他姐夫也不会好好干活挣钱,还是该我养女儿养着,不如干脆离掉,我养女儿还可以找个美国人结婚,解决身份问题。这不,我养女儿真的找了个美国人,这下就能解决身份问题了—”
说话间,陈霭做好了炸酱面,叫滕妈妈吃,还叫滕妈妈去问问其他人吃不吃,她自己盛了一碗,端上楼去,敲了门,自报了姓名,滕夫人开了门,又是等她一进去就把门关上锁好,蜷回床上去,钻到被子下。
陈霭把面放在床头柜上,对滕夫人说:“面做好了,趁热吃吧。”
但滕夫人不动。陈霭连叫几次,滕夫人都不动,面无表情地靠在大床的靠背上,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陈霭端着碗,坐到床边,激将说:“你自己不吃,那我喂你了。”
滕夫人还是没反应,陈霭用筷子挑起一束面,像喂小孩一样,把面卷在筷子上,喂到滕夫人嘴边。滕夫人张开嘴,把面吃进嘴里。陈霭有点吃惊,当真要喂呀?她接着喂了几口,滕夫人都张嘴吃了,她干脆一直往下喂,直到一碗面全都喂完,才拿着空碗到楼下厨房去洗。
那天晚上,陈霭就留在滕家过夜,跟滕夫人睡一个大床,滕夫人把白天的闹剧向陈霭描述了一遍,讲得义愤填膺,悲从中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在陈霭这个外人听来,整个事件用一段话就可以概总:
今天早上滕姐拿出烹调大师的功夫,为自己和弟弟各做一碗面,被滕妻发现,大动肝火,在厨房与滕姐吵闹起来,滕妻指控滕姐跟弟弟关系不正常,骂滕姐“下贱”。滕姐则嘲笑滕妻没人要,守活寡。两个女人双双开骂,还厮打起来,最后滕妻赶滕姐滚,滕姐负气去住旅馆,滕教授也离家出走,滕妻则躲进卧室绝食。
陈霭不敢说滕姐的坏话,怕滕夫人到滕姐面前去引用:“人家陈大夫都说是你的不对。”
陈霭也不敢说滕夫人的不是,怕火上加油,把好不容易平息的战况又引发了。
陈霭也不想说滕教授的不是,你别看滕夫人自己总在骂丈夫,那只是因为滕夫人嫌丈夫爱得不够,同时也是一种炫耀,表示自己有骂的资格。但如果别的女人也来骂滕教授,滕夫人肯定要跳起来骂那女人了,敝帚还自珍呢,更何况是敝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