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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怏怏地说:“不想吃。”
他很担心地问:“你——病了?”
“没有。”
“Areyoumadatme?”
她想他改说英语一定是怕店里人听懂了,心里又有点不快,回答说:“No.”
“Isyourperiodcoming?”
她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上头去了,到底是在担心弄出人命,还是在猜她生气的原因?她不知道男人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说女人在“老朋友”来之前会乱发脾气。她没好气地说:“Idon-tknow.”
他说:“对不起,我有电话进来,你等一下。”
她说:“你去忙吧,我挂了。”
他急匆匆地说:“Whateverguessesyoumadeofme,theyarenottrue.”
她挂了电话,仍然呆呆回味他最后那句话。他说的guesses是什么?难道他知道我在心里怎么GUESS他了?如果他知道,而他说那些猜测都不对,那是不是说他其实是有天长地久的决心的呢?
下一个星期她到店里去的时候,发现店里又有了新变化,老板的爸爸从纽约过来了。老板给他们介绍说:“这是阿姨,这是我老爸。”
她见老板的爸爸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就叫他“老伯”,老板的爸爸也跟着其他人叫他“阿姨”,把个辈份弄得乱七八糟。
老伯个子不高,头差不多全秃了,面部轮廓又不分明,整个头象是一块就要溶化的蜡。她有点想不出这样的人会是广州某工厂的党委书记,也想不出他会有一个漂亮的情人。也许他年轻时不是这样的,也许那个女的是看上了他的地位。
老伯似乎没干过餐馆,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厨房里摸摸虾,摸摸雪豆,连切菜都不会。没这几样事干的时候,就坐在柜台后面看其他人干活。老伯似乎不会讲国语,讲的是一种她大致听得懂的粤语,使她更不相信他曾是国家干部了,但他的干部架子分明还保持着,不一会就在对她说老板不懂管理,说小张炒菜太慢,说“火得海”偷懒,又说DENISE总是带很多人到店里来喝饮料,喝了又不给钱,还说四叔公老是袒护DENISE。
老伯的这些指控,她都觉得有点言过其实,但他说BENNY的那条,她觉得有道理。DENISE又年轻又漂亮,BENNY能不袒护DENISE?有时DENISE走到BENNY跟前来问他MENU上的事,总是跟BENNY靠很近,有时还拍BENNY的肩。当然DENISE跟每个小伙子都是这样随便,经常摸老板的光头,有时还叫小张试试看抱不抱得动她。
不过DENISE跟别的小伙子怎么样亲热,都不关她的事,但如果跟BENNY亲热,她就要吃一把醋了。她恨恨地想,DENISE来亲热BENNY的时候,BENNY为什么不严肃地叫DENISE别这样?或者说,为什么不把DENUSE炒掉了换个人?肯定是他心里喜欢DENISE。
她觉得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恨不得老伯在他儿子那里告一状,把DENISE炒掉了就好了。但她意识到自己太恶毒了,恶毒到要对潜在敌人和假想敌人下手的程度了。她告诫自己说:就是要把BENNY放在大风大浪中去考验,这样才能看出他对我是真爱还是假爱。如果有一个年轻女孩在身边,他就把持不住了,那他有什么值得爱的?
但是她又很慌张,DENISE那么年轻漂亮,他有什么理由不爱DENISE而要爱我?他的脑筋有毛病吗?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喜欢老伯,而要喜欢BENNY呢。她就那样时而大方,时而小气地看着他,有时觉得他并不喜欢DENISE,有时又觉得他非常喜欢DENISE。她好怀念以前那些时光,那时店里除了她以外,全是男的,他们都来向她献殷勤。现在男的都去向DENISE献殷勤了。
她早就没有跟其他女人竞争男人注意力的心思了,更不会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竞争,她知道DENISE的妈妈比她还小一岁,才三十五岁,十几岁时就生了DENISE,不知道是离了婚,还是根本没结过婚,反正现在不是跟DENISE的生父在一起,而是跟一个男人在同居,DENISE的生父在新墨西哥州。
现在就因为这个BENNY,搞得她醋意大发,居然想到跟这样一个小女孩竞争。天知道她以后的道路该是多么曲折,一路之上,该有多少小女孩冒出来让她吃醋,她吃醋的范围太大了,上至四十,下至十四,这个年龄段的女性都有可能把BENNY抢跑,她都得吃醋,都得防范,那日子怎么过?不如现在就把他放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