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5页)
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不喜欢自己,长大了他才明白,其实所有人不喜欢自己都很正常,那是人家的自由,是自己没眼色,打扰了别人。
总之,班上的人都不喜欢他,会觉得他很奇怪。
叶满说:“我后桌,有一个男生,性格很吵,总是被老师批评,他老是把桌子往前推,我的地方有的时候挤得喘不过气,我转头和他说,他们就怪笑。”
“我不懂啊……”叶满看着韩竞握着自己脚腕的手,眼睛很空,他厌弃地说:“我不懂他们笑什么,问谁也不肯和我说,他们都在笑我,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舒服,我想,我是不是衣服穿得很奇怪、我的头发很奇怪、我的脸很奇怪,我一直注意这些,我听不了课。”
韩竞没打扰他,只是静静听着。
叶满:“有一天,他们变本加厉了,那个男生用桌子顶我的凳子,身体半滑在桌子底下,一耸一耸,脸上一幅陶醉的样子,还啊啊叫,周围人开始吹口哨大笑,班上的人都看过来了。”
韩竞眉头皱了起来。
“那时候我已经懂那些意味着什么了,宿舍里舍友经常看,我明白了。”叶满喃喃地说:“我气得失去理智了,站起来拿书砸他,冲上去想要打他,被人拦下,他一点也不当回事,还对我耸动下身,我就骂他,我从来没骂过人,但我骂得特别熟练,好像那些低俗不堪入耳的脏话天生刻在我骨子里,我爸的言传身教,我唯一熟练的就是脏话,我成了他。”
韩竞翻出袜子,给他套上,叶满缩回脚,他不想穿,赤裸裸的脚踩在锋利的石头上,慢慢用力,疼痛能稍稍减缓他情绪闪回时的难堪尴尬与痛苦。
他继续说:“然后,老师进来了。”
他有些恍惚地说:“他们笑得更厉害了,一直对我还算照顾的老师用眼尾扫了我一眼,说:“真看不出来啊。”
他语速有些快,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说:“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今后再也没理过我,三年,她没叫我回答过问题,没有再过问过我成绩,我去问她问题,她也只说一句自己看书,之后不久,我在所有老师们眼里都成了透明人。”
韩竞说:“把鞋穿上,有虫子。”
叶满拿过鞋,低头穿,然后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防水袜子上,叶满又倔犟地抬手擦掉。
他看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浓黑的角落打开,黑水失控地源源不断流出来,几乎把他淹没。
“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吕达的,”叶满闷闷说:“那时好多人喜欢他,他很温柔很好笑,我每天听他的音频,幻想自己以后能够见到他、和他待在一起,我才能好受一点。”
学校里的难熬只是一方面,难受的还有宿舍里,那些人在一开始的试探过后变得肆无忌惮,开始问叶满要钱,开始说叶满爸爸妈妈的坏话。
“我们打死你他也不会管的,说不定会给钱感谢我们。”
“你爸是老狗,你妈是母狗,你是狗崽子。”
“那天你爸送你来都和我们说了,可以随便打你。跪下!叫声爷爷听,妈的还敢瞪我?给我跪下!听见没有?”
那时候的叶满不懂什么破窗效应,他一点也不懂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明明没伤害过任何人,也尽量减少存在感不被注意。
他试图反抗侮辱妈妈的人,打了狠狠一架,结果是被他们六七个人一起按着打。
姥姥做的被子被扔进雪里,踩成了黑色,冬天太冷了,他去捡回来,裹在身上,他太想家,所以手上握着姥爷做的护身符,他听着吕达的声音,但是耳机不敢放大声,他怕惊动他们。
这样就导致,那些人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破棉被,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现在谁还自己做被子?买不起吗?”
“他那护身符也好笑,一个木头疙瘩,现在的人都戴玉。”
“土鳖就是土鳖,看着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