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凶途(第5/8页)

颐非伏在她背上,看着那些鲜红色的血珠,心底深处,涌起难以言说的悲哀。

他知道,这一幕必将永远留在他的脑海里,洗刷过往,变成永恒。终其一生,将再也无法忘记:有个姑娘,是如何在耳鼻出血的情况下,还背着无法动弹的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的。

这一幕,跟两年前湖底秘道口为他死去的松竹重叠在了一起。

颐非的眼睛里,一片水雾弥漫。

而这艰难的五十步也终于走完了。

一间破破烂烂的茅屋出现在了视线中,看在秋姜眼里,却比任何华丽的宫殿都要美丽。

“我们到了!”秋姜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们到了!终于找到人家了!”她一鼓作气,背着颐非过去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吱呀一声,茅屋的门开了一线,一个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老妪探出脑袋,木然地看着她。

“老人家,我们的船在海上遇难了,我哥哥受了伤,你能不能……”秋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红色。无数红影弥漫上来,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了。

怎么回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血,血从她的眼睛里、耳朵里一直涌出来,她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堆血沫。

“你能不能……找大夫……”秋姜坚持将这句话说完,并从贴身亵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片金叶子,塞入老妪手中。

老妪看到金叶子,表情震惊。

秋姜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无力支撑,将颐非放到地上,扶住一旁的墙喘息了起来。血还在一个劲地往外流,她想她的五脏六腑大概受了内伤,也不知道这种地方有没有好大夫,能不能及时得到医治……

老妪拿着金叶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打量二人,低声道:“等着。”说罢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

“你还好吗?”

秋姜听见颐非在一旁担忧地问,便笑了一笑:“死不了的,放心吧。”

那么多九死一生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而且他们已经找到人家,给了钱,有了希望。

秋姜默默地运气调息,苦苦支撑着。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慢的只能思考,却又因为思考的事情太过复杂沉重而显得越发煎熬。

为什么那个人要杀自己?

大本营已毁,如意夫人现在何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身体冷得不行,这个时候要是喝上一壶酒就好了……正当她这么想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秋姜心中一喜,连忙回头,就见老妪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回来了。

“三姥姥,就是这两人吗?”男孩好奇而天真地打量他们。

老妪点头。

秋姜道:“老人家……”她刚想问找大夫的事,就见老妪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她砸下来!

秋姜虽然极度虚弱,但身体还是自然而然地闪躲了一下,那一拐没能砸中她的头,而是砸到了肩膀上。

秋姜噗地吐了一大口血,怒道:“为什么?”

老妪不回答,只是继续用拐杖打她。秋姜再也没力气躲避,身上挨了好几下。幸好老妪年迈无力,虽使上了全身的力,但还能忍受。

秋姜咬牙硬挺着,颐非突然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老妪的拐杖。

男童叫喊起来:“三姥姥,这个男人也还活着呀!”

“动手!”老妪叱了一声。男童从屋里抡出一条木凳,二话不说就往颐非身上砸。

一时间,无论是颐非还是被他护在身下的秋姜,都挨了好多下。

秋姜去扣佛珠,却发现里面的毒药早已用完了,十八颗珠子里只剩镔丝。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刚想动用镔丝,却被颐非按住。

颐非脸白如纸,对她笑了一笑,轻轻道:“不杀贱民……”

秋姜的手指一颤,松开了。

男童砸累了,放下板凳气喘吁吁道:“三姥姥,他们怎么还没死呀?”

“别杀我们……”颐非软绵绵地求饶道,“我们有很多很多钱……”

“三姥姥说,你们一看就是大麻烦,只有死了才能变成不麻烦。”

颐非苦笑。

秋姜盯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老妪,沉声道:“你错了。我们死了,我们的人会彻查此事,你们绝无侥幸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