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玉汝于成(2)(第3/4页)
而他的梦想,在世界这个巨大的谎言里,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舒长延将她紧拥,就像永远不会再放手一样。
离开新地一年后,父母在仰颂教会的一所教堂辞世。
他对现实产生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以致无法继续融入。
有时无言站在花园里,他会想起旧楼前浑浊的积水,新地空气里闷闷的热意,低矮的天花板,窗外成片的垃圾在火堆中熊熊燃烧,直冲云霄的黑雾翻滚着让新地人痛苦一生的油烟和病毒,火焰常是一片灼红,偶尔会有少许异样的蓝色混在其中,一切迷离得近乎虚幻。
究竟什么是真实?
他刚来舒家时,常常看着舒凝妙出神。
她每天都有很多事做,他在的时候大多是忙着指使他,她挑剔每一个不顺眼的人,和任何忤逆她的事物作对,试图奴役他在父亲的茶杯里放臭虫。
对抗是一种刺痛的力量,为她独具。
她的母亲精神不大好,大多时候在抱怨哭泣,母亲的悲哀沉重地输进她血管里,可她站在母亲身边,没有成为一个沉默忧郁的女儿。
母亲去世那天,舒凝妙不言不语地站在小花园里,冬天的日光下,她皮肤像是白得熔化了的太阳,异常安静。
舒长延却觉得她像颗从石缝里挤出来的豆荚,颤动着炸裂,噼里啪啦地响着。
她抓住他的手,问他:“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舒长延缓缓从她手心里抽出手指,带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小心。
他敏锐地察觉到舒凝妙那一点泄露出的情绪,如果无法被规训成他人想要的形状,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甚至连父母也不是。
如果世界是一个荒谬的谎言。
他和舒凝妙身处其间,就是唯一的真实。
从回忆中抽身,舒长延收回片刻失神的目光:“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条项链吗?”
舒凝妙下意识抬手触及脖颈,怔愣一瞬。
母亲去世那天,她让他带她走,舒凝妙没想过目的地,她出入都有司机接送,哪里都认识但不熟,只是突然对周遭感到厌烦,不想看到父亲的嘴脸,所以只要能离开“家”,怎样都无所谓。
舒长延似乎没考虑过自身的处境,她说要离家出走,少年就真的一步步踩着雪,背着她走到了聆天区。
她只有指使他时才是妹妹,而他真的把自己当作哥哥。
她心情不好,并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趴在他背上就安静地睡着了,尚且带着些圆润的脸蛋压在他背上,他脚步愈发阒谧。
被大街上的热闹吵醒,她醒过来,盯着玻璃橱窗里的珍珠项链发呆,她有很多比这贵得多的玩具首饰,可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暖黄色的橱窗里,简单的项链显得格外漂亮。
舒长延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望向那条项链。
舒凝妙恢复些活力,紧搂着他脖子,脑袋摇摇晃晃凑过来:“你有多少cin?”
舒家没义务给他发工资或是零花钱,他在新地做过些脏活,零零散散也只有几百C。
他们视力都不错,那项链下的标价900C,在街边的店铺里也不算便宜货。
舒凝妙摸摸他口袋,失望而归,倒也没放在心上,他背上暖和稳当,没过几分钟,她又安心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她恍惚抬起手,摸到颈间一串冰凉的异物,橱窗里漂亮的那条项链,戴在她脖颈间也依旧漂亮。
她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你把钱都买项链了。”
少年笑盈盈望着她,语气是与温柔神色恰恰相反的自负:“我还可以挣。”
如果是现在的她可能会心情复杂,可那时的她并不在意。
她只记得那天漫长的雪,他背着她离家出走,她从他脖颈垂下的黑发间隙看见天空,和他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
回忆外,舒长延青涩褪去,长睫幽黑,只余无可挑剔的沉静面容。
“过去、现在、将来,亦复如是,荣华权柄与那配饰无异,我捧来给你。”他抬起她手,额头轻抵在她手背,温度从眉心贴着传过来:“不要受伤,除此之外,除你之外,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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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些杂谈』(不感兴趣可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