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3/6页)

那双眼幽幽注视着他。

“你母亲对其他人很差劲,但对你却无可挑剔,如今他弃你母亲于不顾,与旁人生儿育女,你若是个有良心的,日后与你父亲狭路相逢,不要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一切以公主的利益为上。”

覃珣抿了抿唇:“这话不必你说,我心中自有分寸……”

“我的意思是,即便公主要覃敬死,你也得递刀子。”

覃珣霎时变色。

他的确因父亲的冷情抛弃而愤怒,但那毕竟是养育他二十年的生父!

“手刃生父,天理难容,裴照野,你未免也太……”

“让你递刀子,没让你杀人,放心,手刃生父这种好事还轮不上你。”

裴照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在覃珣骇然神色中,他抬脚朝着大帐的方向从容而去。

之前杀气腾腾冲进来的老头们早已铩羽而归。

此刻帐内只有玄英长君两人。

裴照野扫了一眼自己的大帐,有这两位宫廷内官布置,不过眨眼,就从之前潦草简陋的模样变得舒适起来。

两人向他见礼退下,裴照野朝榻边走去。

之前只有一层薄褥,一床被衾的榻上,此刻铺了一层柔软蓬松的兔皮褥子,借去他衣裳暂穿的公主把头埋在被衾间,一动不动,像株埋在土里等着发芽的植物。

“华医师说你之前崴脚的地方没伤到筋骨,但连日穿着那身泥衣,外伤得赶紧上药清理,快起来。”

“……没力气。”

瓮声瓮气的嗓音从被衾里传来,骊珠从宽袖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后背。

“伤得严重的地方都在背后,你替我上药吧。”

裴照野应下,解衣之前,先去外头吩咐了一声,让守卫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守卫问:“那要不要让人先进来,把将军的物件搬去别的营帐?”

裴照野高深莫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必,今夜我就在住在这里。”

守卫:“哦哦,将军公务繁忙,辛苦了。”

“……明晚也住,之后都住。”

那守卫摸不着头脑,试探道:“将军为了赤骊军的前途殚精竭虑,我替大家伙……谢谢将军?”

裴照野盯着他的蠢样冷笑了一下,转头回帐。

几名守卫颇觉莫名其妙,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扭过头看向对方。

之后都住是什么意思!?

为了赤骊军的前途,将军竟然向公主自荐枕席的消息在营寨内不胫而走。

两个当事人丝毫不知。

骊珠趴在榻上,裴照野替她解了腰带,褪下衣袍,露出大片擦伤的后脊,沐浴时被热水一浸,有的又渗出血来,和衣袍黏在一起。

裴照野心脏一缩,涌出一股怒火。

方才她说她的伤不严重,硬是要先见了这些人,安抚了他们之后再疗伤上药——她管这个叫不严重?

他现在手指碾上去,她要是能不吭一声算她是条好汉。

胸口怒意翻腾,裴照野冷冷瞧着那颗钻进被衾里的脑袋,压着火气道:

“……觉得疼就跟我说,我会轻点。”

骊珠哼哼一声以做回应。

他其实下手已经轻得不能再轻,虽然有点疼,但尚在能忍的范围,骊珠从头到尾也没吭一声。

“到底是我上药包扎的手艺好,还是公主练了几日剑,就变成铁打的了?真的不疼?”

骊珠答:“不疼。”

刚说完,裹住脑袋的被衾就被人掀开,裴照野坐在脚踏上,曲着腿理了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她的眼。

“那你哭什么?”

骊珠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好多眼泪。

她睁着眼,脸上湿漉漉的,又因蒙在被衾里太久,双颊潮红,有点迷茫的样子。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疼啊。”

裴照野的眸色幽静,他不吭声,只是一手托起她的脸,一手用巾帕给她擦脸。

他擦得很仔细,她也很乖,由着他摆弄。

“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吓人。”骊珠先开口问,她的声音还有点哑。

“在后悔。”

“后悔什么?”

骊珠闭上眼,被一条热乎乎的巾帕覆在脸上。

“早知如此,这个乱臣贼子就该我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