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第5/6页)
季敏一愣,不再笑了。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种态度。”谭彦叹了口气。
季敏的表情有些难过,眼泪似乎在眼眶里打转,却并未掉落。谭彦用余光看着她,觉得她也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加速衰老,季敏比谭彦小两岁,但也已经三十四岁了。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一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好看。但时光荏苒,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笑竟然成了职业,失去了本身的意义。人是会变的,所以说物是人非。
谭彦缓和了语气:“再听我一次,房子给你,咱们虽然分开了,但以后有什么需要都要来找我。”
谭彦不想把谈话弄得这么温情,但文人的毛病一犯,又开始自作多情起来。他该知道,季敏与他离婚之后,会马上投到老孟的怀抱,两人甚至可能拿这里做婚房。但谭彦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此时能做到的,就是仁至义尽,彼此的故事虽然结束了,但曾经爱情的结晶,儿子挠挠,还会将他们的过去定格并维系下去。
季敏沉默了好久,终于点了头。“好吧,那就挂挠挠的名吧,给他留着。”她算是同意了。
谈判之后,两人开始各自忙碌。季敏不停打着电话,好像是在跟老板汇报着业委会的最新动向。谭彦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市局纪律作风大会的讲话稿,同时把郭局下午车上的即兴发挥,有层次地融入陈飞的事迹稿件之中。他觉得这场报告会的重要性不仅是凝聚警心、鼓舞士气这些表面上的文章,更重要的是要给前来参会的省市领导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陈飞的牺牲不是被动的,绝不是传闻中的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被“亮剑行动”压倒,而是因为主动担责、率先垂范,作为一名派出所所长、一名保辖区平安的第一责任人,无私无畏地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别看主动与被动一字之差,但结果却截然不同。他当然理解郭局下午那段话暗含的意思,所以会在讲话稿中着重强调。同时一个大胆的构思也在他脑海中产生,那就是能否让陈飞的家人亲自上台去讲述英雄。想到这里,谭彦感到有些激动,他立即拨打电话,让宣传处的小曲通知老赵、老庞明早开会,他要让这个报告会不仅庄严隆重,更要催人泪下感人至深。他知道,这是自己职场生涯的一个重大机会,章鹏不是说了吗?要憋就憋个大的。
谭彦一直忙到深夜,才到卫生间洗漱。这套十几年来一直被称为“家”的房子,其实只是个不到七十平方米的一居室。挠挠的儿童床被放在客厅的东侧,紧邻着沙发和餐桌。家里的电视很久都没有打开了,每次开机都要向歌华有线重新申请信号,所以挠挠爱看的《小猪佩奇》也大都是在季敏的iPad上播放。谭彦本想睡沙发,但穿上睡衣之后才想起沙发坏了,上周已被收废品的拉走。而这几天自己都没回家,所以忽略了这个问题。谭彦踌躇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卧室。季敏已经睡了,但床头灯还亮着。
谭彦钻进被窝,关上灯,躺在季敏身旁。他凝视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自己十多年前写的一首歌,名字叫“走过校园”,记得那次是他和季敏一起,到一所大学里散心,看到三三两两恋爱的学生,有感而发创作的。
歌词是这样的:
空荡的操场,安静的图书馆,
夕阳中羞涩的少年,
每一天过得那么缓慢,
你的微笑定格在照片;
满载的单车,弄脏的白球鞋,
课堂上出丑的片段,
那一年天真的我们,
以为诺言可以成永远。
转眼过了秋天,冬天下起了雪,
再也找不回淡淡的伤感,
回到操场,篮球架下面,
快乐的人们是陌生的脸;
转眼过了秋天,冬天下起了雪,
载你的单车丢失的地点,
走过校园,无人的台阶,
还好有故事让人去怀念。
谭彦回忆着往事,睡意全无。这时,季敏缓缓地从一旁搂住了他。谭彦没有说话,任季敏搂住自己。
“你恨我吗?”季敏问。
“比起恨你,我更恨自己。”谭彦回答。
季敏没说话,钻到谭彦的被子里。“从那次以后,你就没再碰过我了。我知道,你觉得我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