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5/6页)
她悄悄摩挲,低着眼帘,挣扎着要不要问出口,崔良钧在前面转动方向盘,适时地主动说:“您别误会,少东家没有靠近过墓园,我之前一直跟着他,他今天的行程提前结束,我才没找别的司机,直接过来接您。”
“提前结束……”梁昭夕平稳地开口,“是我出来太晚,他不高兴了吗。”
崔良钧从后视镜看她,眼里堆着深重的忧虑,顿了顿,说出实话:“没有,少东家胃疼得有些过度,是我擅作主张,把车转向去了一次医院,他状况不是很好,今天不适合再到公司。”
梁昭夕浮在半空的心脏猛然抽紧,脱口而出:“他真的胃疼?”
崔良钧哑然:“难道会有假吗,他那种性格,从不会喊疼,以前在美国,在孟家刻意打造的训练场,还有年少时候在拳台上,骨头断了血流成河,他都不吭声,如果不是这次疼得过份,我也不可能发现。”
梁昭夕手指微微发颤,折进掌心里攥住,她尽量表现得不在意,忽略掉她早上出来前对他说疼的视若无睹,把重点转到别处,关于他的过去,美国和孟家非人磨练的事她都听过一些,但年少的拳台是什么,她难以想象。
“拳台……”她小声问,“他以前还打过拳吗。”
崔良钧刚才是情绪一时波动,说话有些无遮拦,这会儿反应过来失言,想来少东家不会希望她知道太多从前的事。
他粉饰太平地笑笑:“没有,年纪轻时随便玩的,只是我太不习惯看他痛的样子,一时言不及义。”
梁昭夕指尖摩擦得生热,她松开,去触摸冰凉的玻璃,试图降下温度,她不经意问:“他不留在医院住院吗。”
崔良钧摇头:“他说,你不会去医院看他,而今天,他有七八个小时没见到你了。”
车停在青檀苑的车库,梁昭夕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她按部就班上楼,解锁家门,推开的一刻,正对面大片的落地窗外雪片纷扬,给整个客厅填满冰凉的灰白色。
她目光动了动,看到一言不发陷在沙发里的那道颀长侧影,她明明弄出响声,可他没有动,冷凝的空气里隐约有微重的,急促的呼吸,似乎是睡着的,像压抑在海面下,只是听着,就让她胸口涨起潮湿的咸涩。
梁昭夕调整呼吸,放慢脚步走向沙发,玄关的灯照不到这里,把男人的身影勾勒得模糊。
孟慎廷仰靠着陷进沙发背里,他眼睫低低压着,晦暗的两道阴影遮在脸上,眉骨狭长凌厉,眼窝深邃,唇线下意识绷紧,嘴角敛起,显得那样冷酷寡情,然而此时此刻,他一只手摁在胃上,手掌与身体之间,竟然隔着一层东西。
是她今早脱下的睡衣。
他忍着剧痛睡在这里,怀中搂着她穿过的衣服。
梁昭夕睫毛颤了颤,深吸气,俯下身靠近他一些,看到她睡衣底下,他衬衫的衣襟凌乱敞着,似乎是太闷,扯开了露出胸膛。
虽然极致的亲密有过那么多,可她其实没有面对面这样仔细地看过他身体。
她是第一次发现,他胸骨上有很多陈年旧伤的痕迹,有些像严重的击打伤,颜色略深一些,退不掉了,有些明显是刺穿伤,留了疤痕。
梁昭夕禁不住蹙眉,嗓子里堆积着越来越多不稳的气血,她伸手碰了一下,很凉,她手又抬起,靠近他的脸颊,想试试温度。
她手指贴过去时,孟慎廷极度敏锐地拧起眉心,他忽然睁眼,泼墨的瞳仁深处一片冷厉,刺骨的目光在触及她那一刻,迅速塌陷下去,坍成幽黑的深涧。
孟慎廷反射性地拢了把衬衣,遮住胸前的旧伤。
以前他不怕她看,但现在,昭昭嫌恶他的地方太多了,他比她年纪大,古板无趣,控制独|裁,那些层叠的疤痕对于年轻女孩子来说,只是他身上不堪入目的印记,恐怕避之不及。
胸前这些,大多是十五岁那年在地下拳台卖命时留下的伤,以为早晚会淡掉,会随着那些染血的时光一起消失,没想到嵌刻在他身上,经年累月消除不掉。
他没有办法,那个年纪,他受制于孟家,想赚钱养她四面受阻,为了最快速度凑够给她应急的五十万,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只有拿年少无畏的命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