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讲武堂(一)(第5/8页)
孔教习要是知道他们这样练习射术,是气得七窍生烟还是付诸一笑?
孟剑卿却不由得想到,在讲武堂还能填保肚皮的这些家伙,将来只怕个个都是偷营劫寨的行家里手、丢到哪儿都能活下去……
夜里如此辛苦奔波,难免会觉得睡眠不足。幸亏这段时间又开了一门历代兵制与战例的课程,初见归有年归教习,讲堂中哗然一片抽气声。开始明白二期生的感叹:高山仰止啊……
这么大一座肉山矗立在讲堂中,想不仰止也难……
归教习脸上的笑容一天到晚恒久不变有如弥勒佛祖,每次上课,照例要先谆谆订嘱一番“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的道理,之后发下满满一大张纸叫大家背诵,之后他老先生便舒舒服服地仰躺在讲案后那张硕大无朋的罗汉榻上,呼呼大睡,直到晚饭钟声敲响前一个时辰,准时醒来,叫大家依次背诵,背得出来的,先走;背不出来的,留下来。归教习只有一个时辰的清醒时候,过了这一个时辰,又要呼呼大睡,两个时辰后才会醒来——那些留下来的学生,就得饿着肚子在讲堂中呆两个时辰。
孟剑卿和孟剑臣于是抓紧时间在归教习大睡的时候也睡它一个时辰,再用一个时辰背熟那张密密麻麻的大纸,一举两得,对这位颇有尸位素餐之嫌的归教习当真是感激不尽。
二期生背地里给归教习取的绰号本是“归山”——一座肉山;有读书多一点的新生,悄悄笑道,当年东坡学士嘲笑一位善睡的同僚是六眼龟——一口气能睡三只普通乌龟的觉,归教习正巧又姓“归”,可不正是一只六眼龟?话虽刻薄,贴切不过,新生们哄笑之余,六眼归的绰号也就此传扬开来。
孟剑卿原本以为,讲武堂的三年,一直会这样紧张而热闹地过下去。
秋高草肥,分赴各卫所实习的三期生归来,一年一度的演习将要开始,讲武堂的空气中立时溢满了兴奋。
一百二十名新生,九十六名二期生,七十二名一期生,抽签分为两队,一黑一白,黑主攻白主守,留给每队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开拨至秣陵关正式演习。
秣陵关东临秦淮河,扼应天府东南门户,地势险要。孟剑卿原以为会让讲武堂的两队学生分别攻守秣陵关,但是集训之际才发觉自己想得差了。
白队的主帅和各级将佐都由一期生担任,主帅是大名鼎鼎的高材生郭瑛。郭瑛出身显贵,为人处世极是练达,天姿又杰出,是以一入讲武堂便卓然于众人之上。抽签之后,郭瑛便将队伍拉到二期生专用的东演武场,一一唱名编队,五人为伍,伍有伍长;二伍为什,什有什长。全军分为左中右三队,各立队长。队长之下有队副,若队长受伤不能指挥,则队副递补;队副受伤则从第一什什长开始递补,以此类推。
孟剑卿与另一名浙江生公孙义及一名一期陕西生编在一伍,另两人是一名二期陕西生、有名能打的关西和另一名二期江西生,关西被点为伍长。孟剑臣却被编在黑队。
郭瑛在台上宣读军纪与演习事项。黑白两队,将在秣陵关前野战;太子殿下与燕王将亲临观战。
封于太原的晋王、封于大同的宁王与封于北平的燕王,统领重兵,扼守边塞,都被称为“塞王”,仅宁王便辖有精骑十五万,以控扼来自塞外蒙古的侵扰。三位塞王,每年轮流南下朝见。秋高草肥,正是蒙古骑兵大举犯边之际,燕王近几日也要返回防地了。
孟剑卿即刻明白,计武堂的演习为什么会选择野战。
大明的主要敌人,是在塞北与西南一隅之地盘桓的蒙古人。讲武堂的学生,将来要面临的,不是攻城掠地之战,而是如何击溃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
演习之日,天气晴好,自秣陵关上望去,只见两队人马,盔甲鲜明,井然有度,燕王点头道:“虽然只是一群学生,看起来气势还真是不坏。还是大哥费心调教得好啊!”
挂着讲武堂总教习之名的太子微笑着看向一旁的蔡本:“这番话应该说给蔡总教习听才是。”
副总教习蔡本拱手道不敢当。本来他是想再谦让几句,但转念想到,讲武堂毕竟是挂在太子名下,自己实在不便替太子谦逊,也便就此打住,不曾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