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惊梦(第9/10页)
孟剑卿懒得再跟这老狐狸绕来绕去,径直问道:“父亲,你胸前的火焰刺青还在吗?那面铜镜还在吗?”
孟知远大受打击,张口结舌地呆在那儿。
孟剑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好一会,孟知远回过神来,苦笑道:“你这混小子,一定要亲眼看过,才肯放心,是吧?”
孟剑卿不语。
孟知远只好继续无可奈何的苦笑,一边在心里想,他两个儿子,都是这副不肯饶人的德性,真不知像了哪位祖先;他自己可是宁海卫有名的弥勒佛老好孟。
他略略转过身子,拉开胸前衣襟。
孟剑卿儿时偶然间见过一次的火焰刺青,已经被满绽的肥厚胸肌挤得完全变了形——变成了一般军士之中最爱刺的黄额虎纹——只需要略略加几针便成了。
孟知远自嘲般说道:“你老爹我这些年老是闲着,一放了膘,当真是势不可挡。剑卿啊,再过两年,老爹我只怕连刀都提不动了。至于那面破铜镜嘛,我早说了是一面破铜镜,都不知碎成几十片了,哪里还找得到?”
孟剑卿暗自吁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又问:“你那时是什么职位?”
其实他想问的是:“有多少人认识你?”
他猜想并不是每一个教徒都能有那样的铜镜的;火焰的形状是不是也与各人的职位有关?如果孟知远当年已经有成峤如今的地位,认识他的人只怕很多;即使是这么多年后,要找出一个人证来也不应太难。
如果真是那样,他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要命的秘密?
孟知远叹了口气:“我做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哪里敢抛头露面?更不要说什么职位了。”
严五与严七曾经说,明教中有一个专司各地眼线与暗哨的传香殿,殿中十八使者,分掌十八行省的事务,除了传香长老与教主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使者的身份。
孟剑卿狐疑不定地打量着父亲。
如果是这样……明教教主与传香长老早已死去,各省传香使者与传香人据说也在群雄争霸之际死伤殆尽,明教耳目不灵,所以才会让大军成功围剿;传香殿就此废弃,久无继任者。这么说没有人知道父亲的身份了?难怪得他会大意到将铜镜和刺青留了那么些年,以至于让自己发现。
他将自己送到天台寺去习武,究竟是因为浙东风气如此,还是因为他在耳目通灵的传香殿呆了那么些年,清楚地知道明心与明性的身份?不过,也许他立定主意要与明教脱离关系,是不会有意将自己送到严五与严七身边去的,严五与严七选中自己,不过是巧合而已。
孟知远也在打量他,一边啧啧摇头:“想当年你老爹没放膘之前,也算是个英俊少年了,你们两兄弟,倒比老爹我还强得多,只是这脾气可就大大地讨人嫌了。”
孟知远这些年,少说也长了三十斤膘,即使是当年的熟人,只怕也无法将现在这个笨拙肥重的百户,与当年那个英俊少年联系到一起。
孟剑卿至此也想到了这一点,嘴角露出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这头老狐狸!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可名状的愤怒。
如果他早知道这回事,他就会猜到,那个蒙面人,认识的是严二先生而不是父亲;锦衣卫兼程赶往宁海卫,要找的也是严二先生而不是父亲。
在天台寺中的五年,他习文学武,日夜苦修,期望着终有一日,他将如宝剑出匣、万人瞩目;然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几乎都在眨眼间化为灰烬。
到现在他才醒悟过来,拦路劫杀那些锦衣卫时,自己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哪怕逃走一个……
于氏在外面敲门,送进一碟熏鱼、一碗青菜和一大碗白饭来,又默然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孟剑卿这会儿感到自己确实也饿得狠了。
孟知远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埋头苦吃。
孟剑卿忽地闷闷地说道:“这些事你应该早告诉我。”
孟知远这一回的叹息倒是货真价实:“那些都是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才干的事情,又早已过去了,上头的人和下头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我还提它做甚?不但是你,就连你大娘和你娘,我也从没提过半个字。你也该忘得干干净净。这都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