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3页)
并不知道怀里这坨东西,打这时起,再也没怕过他,并一路狂奔在吃错药的路上,甩不开丢不掉,蹬鼻子上脸地当了他几百年的“宝宝”。
又一阵北风迎面而来,沈珏伸出手,接住了一瓣梅花。
更多单薄艳红的花瓣散在空中,又落下了地,浸入了黄泥,又被雪花淹没,很快就消失无踪。
沈珏松开手,让那枚花瓣随风远走,伸手在野梅旁的岩石上点了点。
灰白的岩石挪了位,露出被压的光整的土面,紧跟着土块翻涌,稀拉拉的褐色根系被凌空刨了出来。
颤巍巍的野梅带着光裸根系浮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地随着黑衣人的身影前行。
它不过是一株生不逢时的野梅,灵智未开,生死未知。此刻被刨出艰难生长的岩石缝也无知无觉,被妖力托着浮空前行,仿佛多少年以前,一个大妖托着一只小妖,风雨不侵地走了许多路。
小妖被安置在沈家温暖宅中;
野梅被安置在一片肥沃土地上;
丑陋的枝干歪七扭八地生长着,不远处是一座合葬的坟茔。
黑衣人挤出一滴血,滴在野梅的枝干间,血液瞬间就被树干吸了进去,似乎是眨眼间,丑梅拔高了两寸,花骨朵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而后红色花苞一团团地炸开了,梅香倏尔浓烈,罗浮山的小小坟头,盈满了冷香。
沈珏退了几步,盯着墓碑,凝视片刻,微微笑了笑。
他说:“给你们送个宝宝玩儿,开心么。”
说完他就不再吭声。
坟茔上空散着梅香,墓里只有两具白骨,无法回答他。
他默默站了许久,天黑了又亮,晨曦中他转过身,背着行囊的背影挺的笔直,沾满泥点的袍摆翻飞着,一步步下了山。
野梅不知自己被驯养成家梅,本能地扎根深野,肥沃的土地和那妖精的心头血滋养着它,让它丑丑又坚韧地守在坟前,竖着心平气和的枝条,一年年开花、结果、落叶,从“宝宝”长成了盘虬老梅。
无尽轮回里,数不清的果子落下了地,只是从无有人,会把它精心长成的果实,洗净晾干,放进满满蜜糖的罐子里,做成酸酸甜甜的糖渍梅子。
它从来也不知道,那一代代用青梅逗弄小辈,而后骗一代代子弟们学会腌梅传统的沈家,已堙灭在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