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4/7页)
“三娘子...”
是李解,他出去已经六天了,发髻乱了,衣服蒙了灰,胡须也长了出来,眨眼瞧着有点像野人,罗五娘记得他的声音,因此没有瑟缩,“三娘,是李解。”
梨花看到他了,双手搭在木桩上,笑盈盈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回来啦?”
她把木桩给罗五娘,抓着墙边的绳子滑下地,往树村的方向走去。
树村的人都在忙,并没朝这边多看,梨花走上前,轻声道,“找到了?”
李解看了眼站在高处的女子们,拉着梨花往山洞走,脸上少有的凝重,“找到了,不过情况不太好。”
他走了三天走到一座山头,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心下紧张,在树丛窝了半天,确定周围没人经过才大着胆子往腥味重的地方走去。
一路全是凌乱的尸体。
不像他们以往遇到过的那样,那些尸体全是孩子的,即使死了,身上也满是刀口留下的痕迹。
再往前,是马头,马皮...
那些人不仅屠杀孩子,连马也杀,哪怕离那儿已经很远,回想那些画面,李解仍止不住的哆嗦,“孩子们被关在一个坑里,我去时,已经没有活人了。”
梨花蹙眉,“都死了?”
放火烧戎州城的那天,梨花统计过被岭南人抓走的孩子,结合坑里的尸体,怕是都在那儿了,李解说,“泥坑里柴火焚烧过的痕迹,他们是被火烧死的。”
“烧死的?”梨花沉吟片刻,“不像他们的做派。”
“我也觉得。”李解一路都在想,被岭南人折磨死的人多半是流血过多而死,而坑里的孩子们全是焚烧后的白骨,加上土坑旁边的马的尸体,他怀疑孩子是其他人杀死的,岭南人没了食物,杀了马吃肉充饥。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问梨花,“要告诉她们吗?”
这些天,大家冷静地找活干,关于家人,从不多问,但梨花知道她们惦记自家的孩子,她想了想,“终究瞒不住的,我来说吧。”
孩子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若非朝廷舍弃戎州,若非岭南人穷凶极恶,纵使有饥荒,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片刻后,树叶堆旁边响起歇斯底里的哀嚎哭泣,树村的人不明所以,探头张望,梨花朝他们颔首,他们猜到什么,没有开口询问,自顾忙活去了。
秀儿婶家两个娃,在瘟疫时就差点死了,想到他们落到岭南人手里,她哭得死去活来,“当时就该让他们死了啊...”
当时死了,她会难过,却也会强撑着为他们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躺在几十里外的土坑里,想到他们死前的遭遇,秀儿婶痛不欲生,猛捶自己的胸口,“怪我,都怪我。”
其他人拉住她,“他们不会怪你的。”
“他们该有多害怕啊,这些年,从来没离开过我,生病后,他爹天天出去借钱买药,我日日守在床前...”回想瘟疫横行时的日子,秀儿泣不成声,“我以为那时已是最难的,以为那时是最难的啊...”
和她有相同遭遇的不在少数。
“我家大郎才五岁,那些人怎么狠心啊。”又一个妇人失声痛哭,“村里闹饥荒,他爷要带我们进城,大郎舍不得他爹给他打的床,哭着闹着不肯走,还是我强行拽出门的,当时嫌他聒噪,我还揍了他两下。”
“我不该揍他的啊。”
一家人在村里也好过家破人亡啊。
哭声此起彼伏,未成亲的女子们想到跟家人分离的场景,抑制不住跟着哭起来,“我侄女不满一岁,离家时,我背着她,小小的一个人抓着我肩膀...”
“我侄子也是,两岁了不会说话,离家那天却爹爹爹的喊个不停,我兄长高兴地抱着他亲了又亲...”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往的争吵,隔阂,在这充满哭声的山林都变成了难以留住的美好。
“兄长被抓走那日,他要我好好照顾侄子,他打了胜仗就回来...”
“可能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在场的人,家里的男子全被抓走了,家里的小孩全受到了迫害,此刻说起,更多是悔恨,悔恨不该离家,待在村里,死了也是全家一起的。
梨花想到了途径的村子,院里茅草幽深,一家人死在屋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