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跪(第2/4页)

他忽然想起刚去意大利那两年。那两年他和家里赌气,一直没回来,一个人窝在只有几平米的出租屋里。

方真圆总是在微信里跟他哭。

方谕一概没理。后来到了大三那年,方真圆不顾昂贵的跨境话费,给他打了几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嘤嘤切切地哭惨,好几个月的软磨硬泡之下,方谕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多打了几份夜里的短工,没日没夜地花了半年多,终于挣到了一笔机票钱,回来了一次——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没钱。

方真圆给他打过钱,但方谕一分钱没有要,每一笔钱怎么来的就怎么退了回去。

后来,他甚至把银行卡都注销,一分钱都不要家里的。

每天放了学就去打工,刷盘子刷得掌心里面起泡,常有的事。

那天,他硬着头皮拉着个行李箱,回到家里,很不高兴地开了门。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厨房里飘出饭菜味儿,电视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着。老陈还是爱看战谍片,枪声和喊声正噼里啪啦地响。

“回来了?”方真圆把手在碎花围裙上抹了几下,高高兴兴地把他的行李箱拉进来,“快洗手吃饭,不容易吧,这么远的路。”

方谕随口应了几声,有点发愣地看了一会儿家里。

家里很平静,一点儿看不出三四年前有过一场腥风血雨。一切祥和得像方谕高中放学回家时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下意识看向陈舷房间门口,朦胧地有种陈舷马上就要推开门出来的错觉。

方谕嘴角扯了扯,鬼使神差地张嘴:“妈。”

“怎么了?”

——陈舷回来了没?

话都到嘴边了,一声气音都从嘴里冒了出来,但方谕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没事。”他嘴上说完,又还是问,“陈舷呢?”

空气立刻僵了一瞬。

好半晌,厨房里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忙活声。

“说什么呢你,陈舷怎么会在家。”方真圆说,“不是几年前就跟你说过了吗,陈舷跟他妈走了,不会回来了。”

“做出那种事,你爸怎么还会让他回来。”

方谕没再回答,心头发沉地蹙眉。

他转头,看向老陈。老陈坐在茶几前面,居然也正看着他。

方谕这一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老陈没有别开眼睛,只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像看陈舷似的看着他。然后,他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终于扭开脸,神色讽刺地拿起茶几上的啤酒罐,仰头闷了一口。

有一口腥味儿反上喉咙。

方谕一捂嘴,突如其来地反胃起来。他忍不住了,转头冲了出去,冲进厕所,推开一道门,对着马桶呕地就吐了出来。

像喝多了,方谕对着马桶吐了半天。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他吐不出什么,就只是吐一些水。

好半天,他吐完了。

方谕扶着厕所隔间侧面的墙,喘了半天,脑子里闷疼得嗡嗡一阵响。他扶了扶脑袋,不太明白怎么突然就吐了,他又没病。

方谕咳嗽几声,冲了马桶,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到洗手池前涮了几口水,洗了把脸,他精神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重新给陈舷打了电话。

刚刚进了警局,被叫去做笔录的时候,警察检查了他的手机,说不能对外录音公放。没什么办法,方谕就和陈舷说了一声,把语音挂了。

语音嘟嘟几声,被接了起来。

陈舷困得声音迷糊,低声说:“你笔录……做完了?”

听见他的声音,方谕无端松了口气,有种噩梦醒来的庆幸。

“刚做完。”方谕应声,又小心翼翼起来,“你在睡觉吗?”

“嗯。……什么时候回来?”

“比想象中快很多,后面应该没我什么事。我再去问问情况,就回去。”方谕说,“你睡吧,哥。”

陈舷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想吐。”

方谕忙说:“想吐就吐,马西莫不是在旁边……”

“吐不出来,”陈舷说,“难受,好冷。”

一听这话,方谕心里一慌,急得在洗手池前面团团转。

“热水袋是不是凉了?叫马西莫给你换一个。”他焦急道,“被子盖紧点,你叫他找医生来给你看看,我很快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