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说着又不放心的嘱咐句,“你记得在旁护着些。”
因为屋下的光线不比屋顶的亮腾,所以在屋檐上专心抹缝的陈今昭,一时也没注意到院内的情形,直待被长庚结巴着叫下来时,才终于看清来人是谁。
面对探花郎那怔懵又无措的模样,刘顺也不多做解释,只无声稍微侧身让开些路来。
陈母等人是见过刘顺的,知道是宫中来人,不由都提紧了心。陈今昭勉强回头给陈母等人个安抚眼神,就走出了院门,随那刘顺沿着巷道一路来到了胡同口。
一辆朱漆马车无声的停靠在黑暗中。
她刚在马车前停了步,隔着锦帘的车厢内,就传来了道沉抑的声音,“上来。”
踩着刘顺搬来的马凳上了车,陈今昭轻手撩开锦帘,低眸屏息而入。车厢内,高大暗沉的身影端坐着,朱色蟒纹的袍摆垂落在锦缎软垫上,勾勒其上的金线暗纹在壁灯烛光下若隐若现。
“殿下金安。”
姬寅礼的视线从上至下将人打量,脸上还沾着灰浆,发上带着草屑,鞋上满是泥,腰上别着铁抹子,挽着裤腿露出染脏的小腿骨,双袖也高高撸起露出脏的让人目不忍视的胳膊、手……总之,从上至下,都脏的让人没眼看。
“吾竟不知,朝廷命官竟落魄至去做泥瓦匠了。”
他撩起眼皮看她笑说,想到刚才见到的惊险一幕,眸里的笑意含着凉,“你是连请泥瓦匠的银钱都出不起了?”
陈今昭忙抬袖请罪,“是臣失仪,望殿下恕罪。”
“吾是问你失仪吗,吾是问你是否出不起那请人的银钱。”
“不是……是臣想早些完工,这才亲自上阵。”
“以后孤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左顾而言他。”
“是。”
“你是泥瓦匠否?”
“……微臣不是。”
“既如此,那你哪来的自信去干那飞檐走壁的活。
“是微臣观泥瓦匠做活,自觉通了其法……”
陈今昭的声音低了下来,直至消了音,而整个车厢内也随之陷入了冷寂。姬寅礼看着她眼睫轻颤,沾着灰浆的面庞微微泛白,做错事般的惶惶忐忑,明明有心训诫,可面对这股堪怜模样,心肠都软了,话又如何能硬的下去。
再想其为家中顶梁,一家老小皆仰仗着对方,长年累月的为生计奔波也着实不易,这般堪堪一想,胸口就似堵了浸水棉絮般,沉甸甸的坠着,他先前那点怒意如何还能存的住。
“近前来。”
陈今昭为难的看着干净的锦缎还有驼绒暖毯,“臣的身上沾着污秽,恐脏了殿下的车……
“没事,你近前来便是。”
她只能起身近前,刚一动身就被他扼住了腕骨,被他稍用力拉到了他旁侧坐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你要牢记,谨记。”他从车屉里翻找出一方干净帕子,提过旁边茶几上的茶壶,慢慢倒水打湿,“陈今昭,你是家中的顶梁,何为顶梁,那是撑起屋檐的梁木。没了梁木,屋倒墙塌,只余一片废墟。所以陈今昭,莫行险途,莫置身于险境,时刻谨记,你一人之身系着全家之危。”
他说的语重心长,确是为她真心着想,陈今昭闻言亦真诚道谢,“谢殿下提点,臣日后定当时刻谨记殿下训诲,保全己身不立危墙之下。”
再想想她自己今日也确是有些冒进,确是如他所说,若有意外,一家老小将无枝可依。
见她能将话听进去,他缓了眸色,执帕擦拭她面颊,
“别动,抬起脸来。”
陈今昭抑制住偏首欲避的冲动,低垂眼睫朝他微微仰了面。她能感受到对方擦拭在她面上的力道细微轻柔,亦能感受到对方垂落在她眉目间的眸光专注炽灼。
“其实世间诸事皆可圆融,和光同尘亦无不可。陈今昭,与其事事倚靠自己徒增疲累,何妨试着托付旁人。”他慢声缓语,似是为她着想的语声中,却含着三分蛊惑,“既有势可攀,何不顺势而上,既可安享自在,亦能平步登云。你说呢,陈今昭?”
他说的时候,手上细细擦拭的动作未停,却倾身压了三分,视线紧紧盯在面前人眉目间,试图看清对方眸里的神色。
车厢壁灯的光芒从上方打落下来,落在对方始终低垂的细长浓密的睫毛上,在眼下落上一片静静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