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相爷调教得好。”……(第7/9页)
“裴将军不必服侍了,都退下吧。”
顾怀玉懒洋洋开口,心中已有定夺,“若你们真是闲得慌,明日跟本相去做些实事。”
不论谢少陵存的什么心思,一只幼猫岂能斗得过他这只病虎?
且就让他来罢。
裴靖逸手上动作未停,取过一旁的云纹锦靴,掌心托着顾怀玉的足跟推入,“乐意之至。”
沈浚冷冷盯着他一瞬,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顾怀玉极少见他这般失态,连告退礼都忘了行,垂眸看向仍跪在脚边的裴靖逸,“你还不滚?”
裴靖逸瞧他一眼,将靴带系了个漂亮的结,这才起身出门。
城南报慈寺街,日上三竿。
聂晋立在茶肆二楼,负手俯瞰人群。
冬日寒风卷着枯叶在街面打转,下头搭了几座简陋的木架,棉衣堆成小山。
一件件土黄粗布在灰蒙蒙的街景中格外醒目,每件衣襟上都印着一个硕大的“赈”字。
工部账面上的二十万斤冬用棉花不翼而飞,工部尚书一问三不知,库吏嘴上叫冤,谁都不敢吐出顾怀玉的名字。
聂晋一路追到布政司,追到织造局,再追到这个棉衣发放点,没想到,真相竟如此荒谬。
那批棉花,确实被顾怀玉私自调用了。
却不是贪墨,而是做成了棉衣,发给灾民。
“那便是工部账上少的二十万斤棉?”他低声问。
随行的属官点头:“是,已追查到七成去处,全都做成了这些衣物。”
聂晋眉心微动。
若是为私,那是徇私枉法,理当问罪。
可若是为公——为何不走流程?为何不报请中书?为何不交由户部立案、兵部协办?堂堂宰执,为何要避开正道,暗中调拨?
这种做法,既不合法,又不光明。
按照大宸朝的律法,此事未报三省,程序严重不合规,他作为大理寺卿,现在就该出面查封棉衣,扣人、封账、以此为罪证,将顾怀玉弹劾到底。
待朝堂审过,再定罪、再赈灾。
可偏偏此刻,那些灾民正一个个上前登记、摁手印、换下破衣,披上棉衣。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裹在新棉衣里,冻得发青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他拽着母亲打满补丁的衣角蹦跳,露出破草鞋里冻裂的脚后跟。
那妇人突然拉着孩子朝发放处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谢相爷活命之恩!”
跪倒的不止一人。
聂晋眼底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曾断过高官的案,也曾废过宗亲,心硬如铁,眼中只有律条、证据、定罪三物。
可如今第一次,有东西刺破了这三样东西之外的世界。
属官迟疑地请示:“大人?可要卑职去传衙役收缴赃物?”
聂晋微微摇头,从未遇过这么难办的案子,半响才道:“先随我下楼查验。”
他带着属官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发放棉衣的木架。
随着距离拉近,那些棉衣的细节越发清晰,背后赫然用朱砂写着“赈衣户配”四个大字,下摆缝着刺眼的蓝边粗布,远看竟似裹尸布般扎眼。
“这……”属官倒吸一口冷气。
聂晋伸手取过一件,顿时被刺鼻的气味熏得皱眉。
这棉衣不仅浸过某种药水,内衬还缝着块靛青布条,上面用墨笔编号“丁未七十三”,活像是给牲口打的标记。
“这位公子要领衣?”差役斜眼打量,“先去旁边排队。”
聂晋面不改色,一板一眼问:“朝廷赈灾,为何选在闹市?蓝布镶边又是何意?”
差役见他衣着不俗,样貌冷峻,才耐着性子说:“我们管事的定的规矩,领了这衣裳,三个月内不得进出酒楼,您看这蓝边多显眼,跑堂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荒唐!
聂晋脸色发冷,这像是什么赈灾?分明是将灾民当贼防!
发放地点不在府衙,而在这报慈寺口这样人来人往之地,还挂着“赈衣三日”大旗,四个杂役高声维持秩序,大呼排队登记,声势浩大。
太过折辱灾民。
差役看他堵在那不说话,甩着手中名册要将他赶开:“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发衣——”
“大理寺办案。”
聂晋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腰牌,在差役眼前一晃,那腰牌黑底金字,“大理寺卿聂”五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