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3/3页)
他心中那一点遥远的希望忽忽闪烁着,像是茫茫黑夜当中的一豆灯火,他不知道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之后,是不是当真能把它抓到手上。
刘钦派来报信的使者终于找到他了,带来已经迟了的提醒他恐怕要生变的消息,陆宁远听过之后,就让人走了,仍是自己一人在帐里发呆。
一个多少次他都避免去想的问题涌上心头:这样选择是对的吗,他现在可是走在和上一世不同的道路之上?
从前他想,刘钦行反叛之事,所以死了,凶手是他;他失了圣心,所以也死了,杀他的人是刘缵。但现在他明白,他们两个都不是被这样简单就杀死的。
他这件玩物,不是被某个具体的人置于股掌之上把玩,而是被什么更庞大、更深远的东西捏在手上。从前他从未看清过它的面貌,也从未想象过它,但今天向它只瞥去一眼,看见它那巨大的身形和它缠缚在自己全身的丝线,在这一瞥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他这一生对付过许多敌人,无论再是兵强马壮、不可一世,他也应对了过来,从来没有生出过惧意,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充塞天地的庞然大物,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知道自己做什么也没有用,用最强的劲弩、最利的刀刃也砍它不断、挣它不脱、打它不倒。
他已隐隐看到,不止是自己,邹元瀚、陈执中、崔孝先、张大龙、李椹,他们所有人的头顶都有一根同样的丝线,都是这巨物手中的提线木偶,看似举止自由,可其实一举一动都不由己。
刘崇,刘缵,刘钦不过是从这巨物身上伸出的一根根小小的触手,远不是巨物本身,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在被其驱使着,心甘情愿。
刘钦或许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给他写了那样的信。刘钦又是一样的,因为他同时也让他妥善藏好扎破天。
他忽然感到一阵比初见那巨物的瞬间更为剧烈的痛苦,排山倒海而来,将他揉得碎了,但余光一瞥,那件火红色的袍子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摆在一旁,他转过眼木然瞧着,痛苦的激流退去了,留在心里的是一块一块的担忧。
弹劾他,只不过是项庄舞剑,其意却在沛公。不知道刘钦在建康还好么?他默默地想着,忽然,韩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有人在营外说有要事求见,看装扮像是什么人的管家,要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