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2/3页)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多将美人比作花卉,以芳菲落暗喻红颜尽,再一联想到宫中遮蔽但仍有流出的传言可推断:贵妃的身子愈发差劲了。
今日之事,多半也与贵妃有关。
陈允渡一瞬间脑海中百转千回,但面色从始至终不曾改变,他安静地站在皇帝身后,等待着他的后文。
“爱卿这般聪颖,当明白我心之烦忧。”皇帝长叹一声,伸手接过一片不知从何处飘零的花瓣,“贵妃卧榻半年,前些日子精神恢复少许,来这御苑游玩,许是花开得宜,博了她一笑。”
“她许久不展笑颜,朕想,若是这春日再长一些,该多好。”
陈允渡抬眸看他。
“卿可千万不要与朕说什么植花之银可供多少米粮,多少春耕,这一辈子,朕也就任性过这么几回。”皇帝苦笑一声,“晏相公和包卿训斥过了,卿可别再说了……再者,朕虽久居深宫大殿,却也听说过陈卿你爱妻的传言,倘若今日换了她,你未必比朕清醒理智。”
“……”陈允渡找不到反驳的点,顿了顿道,“这比喻不妥,陛下慎言。”
“好好好,是朕情急说错,”皇帝改口,他走到亭台桌前落座,示意陈允渡在他对面坐下,“今日找你过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
桌上陆续被摆上了菜肴。还有几道菜没上桌,便被他出声遣退,“都先退下。”
一瞬间,丫鬟太监纷纷退至百步开外,只留下了皇帝身后的张惟吉。
陈允渡:“陛下请说。”
皇帝看着陈允渡的双眸,一时失言,轻咳一声,道:“张惟吉,你说。”
张惟吉留下时心中猜到了这一幕,闻言,立刻将自己心头打过无数遍的腹稿说出:“禀陈大人,贵妃寿辰在即,陛下有意让你为其筹措寿典事宜。”
他尽可能放稳自己的声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几分底气不足。
真是稀奇,在一个普普通通、刚升任四品的官员面前,他和陛下竟然会同时心虚。
陈允渡敛下眼眸,似乎在消化这件事。
张惟吉看着皇帝,皇帝伸手握紧了筷子,试图缓和下瞬间变得凝滞的气氛。他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卿意下如何?”
陈允渡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面无表情地问:“陛下知道我与张家关系水火?”
筷子擦破了鱼皮,皇帝道:“……知道。”
“陛下放权予我,查张家买卖官职和漕运水司一事。”陈允渡说,“您当初也想除这大宋蠹虫,现在这般,是何作为?”
皇帝夹了两回,终究没能夹起那块鱼肉,他沉了面色,一扔筷子,“你是在质问朕?”
陈允渡:“臣不敢。”
“呵!”皇帝站起身,“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你是朕的臣子,朕要你替朕办件事,你不磕头照做就算了,还敢呛声,陈允渡啊陈允渡,你好得很!”
他刚准备说这件事你不办拉倒,大宋又不是没人,难不成缺了一个陈允渡就过不下去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张惟吉轻轻扯住了衣袖。
皇帝陡然回神。
陈允渡是她点名要的。
这边,陈允渡在皇帝发火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恭声请罪,“陛下为君我为臣,天命无敢不从,但此事与臣道相悖,若是陛下气恼,贬臣官身,褫臣庶民,臣不敢有怨言。”
张惟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头昏脑胀。
他和陛下心中都预料到了陈允渡会头铁,所以特意设置小宴徐徐图之,没想到两句话后,竟成了这番模样。
张惟吉看了一眼背向陈允渡而站的皇帝,又看了眼手举过头顶毫无惧色的陈允渡,想了想弯腰凑到陈允渡身边扶起他,“陈大人这是做什么?陛下心中着急,一时间口不择言,你怎么还当了真?这满大宋谁人不知,陈大人一心为君为国为民,快快起身。”
说完,又马不停蹄转向皇帝,“陛下,陈大人说话虽然直白,但您最看重的不正是他那份不圆融、不世故的气概吗?若陈大人阿谀奉承、讨好献媚,您也不会如此器重他呀!”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陈允渡,沉默了一会儿,硬邦邦地道:“还跪着做什么!”
张惟吉连忙靠近陈允渡,低声耳语道:“陈大人,陛下这是再给您台阶下,您快些起身吧。”同时他在心中默默哀求,天上天将求了个遍——老天爷啊,陈大人可千万别头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