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十年代的算命江湖(第7/21页)
王家贤也怒了:“对!我蹲过监狱,我是个犯人!我就该死!我活着就他妈是个笑话!你嫁给我又怎样?这些年我一直低三下四,在你家人面前我一直抬不起头,你看看每次去你家你爸爸那副嘴脸,好像我娶了你,是你们全家人对我的恩惠,我必须一辈子像狗一样才对得起你家里人。我是有污点,但也不能压我一辈子啊!什么事都管着我,什么事都不让我干,1982年的时候,我说做香肠买卖,你一口否决了,前年,我说做服装生意,你又否决了,我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教书先生吗?”
张英枝的眼泪来了:“你说这话有良心吗?当初为了恢复你的教师资格,我爸爸跑断了腿,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学校,咱过日子就图个平平安安,你现在是副校长,还是市里的优秀教师,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你非要下海,你这不是作死是干什么?”
“谁说经商就是作死了?老子当年混社会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行了行了,可别提你当年了。兄弟七个,四个造反,你算其中一个,造反就造反吧,中间还尿了,又跑去告密……”
“我打你个狗日的!”王家贤举起巴掌。
“你打!”张英枝把脸凑过去。
王家贤始终没敢打,最后垂头丧气地说:“离婚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英枝泪流满面,把头一扬:“谁不离谁不是人!”
“糊涂啊,老七,你糊涂啊!”当我和四坝头得知消息后,气得直跺脚。
“二位哥哥也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你决个屁啊!就凭那个瞎子几句话,你就离婚?我看你是疯了!”我们兄弟几个当时还不知道周玉郎是假扮瞎子。
“也不全是。这些年,我受够了。咱是坐过大狱,可也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啊。”王家贤愤愤地说。
“你甭找借口。你就是上了那个瞎子的当了!”
“人家说得头头是道。人家不是骗子,跟咱们不一样!”王家贤不服地说。
“好。咱们不管他是不是骗子。祖爷的话你总得听吧,祖爷的《阴阳指迷录》你也看过吧,那里面分析得多透彻啊,命算不算均可,你想生儿子,你就多行善,多积德,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帮你,明天咱们就去庙里烧烧。”
“人家都说了,必须离婚才行,我们八字相克。”
“天哪!你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你还是咱老七吗?咱们打了一辈子鸟,如今你却被鸟啄了眼。”
“四哥五哥,你们想想,人家要是没真本事,敢直接让我离婚吗?咱们当年对狍子可不敢讲这样的话!”
我皱了皱眉头说:“咱们当年不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祖爷有言在先,‘宁拆十座桥,不破一门亲’。他感觉这是作孽,所以不让咱们这么做。”
“人家为什么就敢说?”
“他敢说,因为他是瞎子,谁会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你告诉我,他要了你多少钱?”
“不瞒二位哥哥,人家是一分钱都没要。人家说什么时候应验了,什么时候再要钱。他敢这么说,肯定有底,否则就不怕我一旦离了婚,再结婚,如果还是生女儿,我不去找他麻烦?”
我和四坝头也震惊了。是啊,这个事可非同小可,这瞎子也太他妈敢说了,他就不怕万一事情不成别人去找他玩命?就连他师父,大名鼎鼎的龙凤也从不建议人离婚,只有两人实在过不下去了,都感觉要离婚时,才会帮人找下一个对象。
“不对,不对。”我脑子一阵急转,“我怎么觉得周瞎子哪里好像不对劲呢……”
四坝头也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不太对。别人算命,都是闷声发财,从来不敢张扬,他自从立了门户后,迫不及待地将名声打响,这和一般的算命先生不一样。”
“此人的底细你知道吗?”我问王家贤。
“我往哪知道去啊。不是说从北方流浪过来的嘛!”
“具体哪里?”
“不知道。反正我想试一试。”
“真离婚啊?”
“离!她说了,谁不离谁不是人!”
“哎呀!又来了!没法管你!”
这就这样,七坝头莫名其妙地离婚了,净身出户,哥儿几个给他凑了点钱,租了个房子住。好在副校长的职位他还干着,每月有200块钱收入,日子还能过。